说到动情之处,昭睿帝双目赤红,险些落下泪来。
“这些忧思,也让先皇后的身子骨愈发不好了。但这并不是致使先皇后早逝的最主要因素。”
“后来,宫外有人告诉母后,有一处白龙寺中供奉着求子观音,最是灵验。若是少妇能喝下白龙寺的符水,便有极大可能怀孕。母后信以为真,便与朕和皇后商议此事。喝符水出事的人不少,朕自然不会拿皇后的身子开玩笑,便叮嘱母后不许再提此事,也再三叮嘱皇后,不可由着母后的性子乱来。皇后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素来不怎么相信,自然肯听朕的话,只是母后……朕未料到,她表面上歇了心思,实际上并未死心。她悄悄命人从宫外弄来了符水,混了少许到先皇后每日要喝的汤药之中……当夜,先皇后便不行了……”
说到最后,昭睿帝已带哽咽之音。
哪怕事情过去这么些年,此事于他而言,仍是心中难以愈合的伤痛。
云相想起,在先皇后薨逝之后,承恩公府忽然换了当家人,原本的承恩公那一房被昭睿帝全部处死,这处罚对于皇亲国戚而言,不可谓不重,尤其承恩公府洛家还是昭睿帝的外家。
若不是太后的老父亲撑着一把老骨头出来请罪,又有太后以死相逼从旁求情,只怕当日连承恩公府的牌匾都要保不住。
饶是如此,洛家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且彻底失去了圣心,而昭睿帝对太后的态度也是大不如前。
“告诉太后娘娘符水有益于女子怀孕之人,可是洛家之人?洛家想害死先皇后,让洛氏女入宫为继后?”
“符水是洛家大房给母后的,但洛家大房也是被人利用了。他们与母后一样,愚昧而无知,他们纵使觊觎皇后之位,也是有贼心没贼胆。凭他们的能耐,根本无法策划出这般周密的毒计来。”
若非如此,昭睿帝也不可能只收了洛家大房的性命便罢手。
归根结底,害死方莜的另有其人,洛家与洛太后都只是那人手中的一把刀。
“你道洛家为何千方百计地寻了这符水来?他们竟对这符水的功效深信不疑,非但给自家媳妇喝了这符水,还趁着给母后请安的机会将这符水给了母后……他们知母后为皇嗣之事忧心已久,便想着借此讨好母后,且他们觉得,这符水便是不能成事,至少也喝不死人。”
一滴血泪从昭睿帝眼眶中落下:“洛家的媳妇是没死,但先皇后走了……”
云相沉默了片刻。
对于洛家与洛太后,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要说他们是大奸大恶之人,倒也不是,只他们一家子都是糊涂蛋,也唯有太后之父头脑还有几分清醒。可太后之父年老体衰,早已约束不了底下的儿孙了。
蠢货只要身居高位,一旦犯起蠢来,杀伤力还是极大的。
不过如今洛家已倒台,太后又被荣养在宫中,失了与宫外渠道的渠道。先皇后身上发生的悲剧,倒不必担心会在云莜身上复刻。
“既然皇上说,太后娘娘与洛家都只是幕后之人手中的刀,那么策划了这一切的,究竟是谁?是京中哪位想要送女入宫的大臣,还是藩王?又或者,是异族?”
云相脑海中飞快罗列出各种可能来。
“明面儿上是秦王残党,打着为秦王报仇的名号策划了此事,可我派去的人却顺着线索,查到了齐王、赵王与吴王身上。可惜,这几人都是实权藩王,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轻易动不得他们,我也只好徐徐图之。”
“自秦王伏诛,齐王萧鹤与赵王萧斌便是当时最为强劲的藩王,手拥重兵,占据肥沃的封地,野心也是与日俱增。倘若此事是他们所为,倒也不无可能。”
至于吴王萧珂,一直因喜好附庸风雅而名闻天下,虽有几分聪明劲儿,这聪明却全不用在正道上。众人讥讽他之余,也不免对他放松了警惕。
云相回想起上回昭睿帝离京祭祖时遭遇的那场行刺。
有人祸水东引,企图用拙劣的手段将此事嫁祸给吴王,吴王为了向昭睿帝表忠心,不惜割让了两郡之地,还因此而被其余藩王们骂得狗血淋头。
这般胆小怕事,想来先皇后的悲剧不会是吴王策划的。
云相这么想着,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
昭睿帝颔首道:“朕当年在得知此事时,与你想法一致。不过,不到最后关头,谁也无法轻言断论结果。”
他的眸中尽是冷冽的肃杀之意:“迟早有一日,朕会将这些国中之国一削到底,将齐王、赵王与吴王及他们的心腹押解到京中来一一审问,探明真相,为先皇后报仇!”
云相知道,一直以来,昭睿帝对藩王的态度,就颇为严苛,削藩之心一直十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