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没有直接向云莜推销她家孙少爷, 这样未免太过掉价,只是在接下来的路途中, 总是“不经意间”向云莜提及与她家孙少爷的有关之事,譬如温文尔雅、文武兼备, 譬如样貌出众,在外行走时常得女郎们的荷包,譬如脾性温和懂得体贴人……
这名姑姑显然提前做过功课,早早便打探好了云莜的喜好, 特意将自家孙少爷与萧钰的共通点挑出来说了一番。
她说得起劲, 云莜听在耳中却只觉尴尬,终于,她忍不住打断了姑姑的话:“别府的小姐们想必都已到了, 咱们走快些吧, 这可是我时隔两月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 万万不能失礼于人。”
姑姑只以为云莜害羞了,笑着点了点头。
反正,大长公主让她带的话,她是带到了,接下来,就看这对年轻人有没有缘分吧。
……
一名身着宝蓝圆领绣鸿鹄纹长衫的青年揭开珍珠卷帘,步入文昌大长公主所居院落的正房之中。
此处布置奢华,门口的卷帘以指甲盖大小的南海明珠串成,窗边儿悬挂的帘子以妆花缎制成,小几上摆放着成套的斗彩琉璃盏,晶莹剔透,颇为精致,紫檀木桌案上摆放着的鎏金高足香炉中,燃着名贵的龙涎香。
博古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古董花瓶、玉器珍宝,乃至海外舶来品,亦令人目不暇接。
寻常人难得一见之物,就这样随意的堆砌在文昌大长公主院落的正殿之中,透过这些,隐约可见文昌大长公主当年圣眷是何等浓厚。
青年朝着文昌大长公主行了一礼:“祖母。”
正在翻阅画卷的文昌大长公主抬起眸子,面上顿时多了几分笑容。
“阿瑾,你来了。”
文昌大长公主身上穿的袄袍是以蜀锦中的高端料子浣花锦制成的,极为金贵,只是样式略显老气,并非京中时兴款式。
她本与太后是一辈人,然而,在丧夫丧子之后,她心力交瘁,皱纹爬满了眉梢眼角,瞧着倒像是比太后还要老上一辈似的,连性子也变得愈发冷傲孤僻,也唯有在自己的亲孙子陆瑾面前,还能有一丝笑容。
“你可知,祖母为何要在宴会开始之前,特特将你唤来?”
“孙儿已有三年未曾参加这样的宴会,想来是祖母怕孙儿失了礼数,特意叮嘱孙儿几句。”
陆瑾到底也是个年轻人,面儿上虽一派恭敬之色,实则一颗心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
倒不是他不敬长辈,实在是文昌大长公主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些话,让他莫要忘记父辈与祖辈的荣光,堕了先祖威名,要秉承父祖遗志,光耀陆家门楣……他背都能背下来了,初时他还认真听着,次数多了以后,他已练就了一面走神一面聆听还不让人瞧出来的本事。
“祖母知道,你嫌祖母啰嗦。但有些话,祖母不得不说。”文昌大长公主静静地看着目光惊疑不定的陆瑾,徐徐开口道:“阿瑾,如今的陆家,已经不是当初你祖父与父亲还在时的陆家了。”
“你祖父在时,手握兵权,协助先帝驱逐伪帝,匡扶正统,最终加官进爵,得以尚主,显赫非常。你父亲在时,虽无你祖父之才,却也有守成之能,有你祖父留下的人脉,有你祖母这张老脸,咱们陆家在外行走,还能维持往日的风光。然而,如今到了你……你父亲去得突然,各方面事宜还未来得及与你交代,许多人脉也还未交接给你,你在朝中可谓是孤立无援。”
说着说着,文昌大长公主的语调开始变得沉痛起来:“虽说你父、祖的那些老伙计们念着旧情,会提携你一二,但到底人走茶凉,他们待咱们家的情分及用心程度,与你父、祖尚在时不能相比。你莫看今日咱们家门前车如流水,便觉得咱们家依旧如从前一般。京中命妇贵女愿意赴宴,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可祖母毕竟年事已高,待祖母百年之后,你又该怎么办呢?难不成,你要沦落到梁国公那种地步,在外被人瞧不上,回家也被妻子看不起吗?”
太后侄女洛馨蕊行事高调,她与梁国公的那些个事儿,京中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人们虽对洛馨蕊的做法感到不耻,却也没几个人看得起那管不住妻子的梁国公。
对于梁国公选择以平庸示人的做法,只有少数人看出了他的真意,赞他深谋远虑,大部分人还是视他为酒囊饭袋。对此,梁国公并不解释,只由着他们议论。
陆瑾显然也知道祖母提及梁国公的用意,但他还是道:“孙儿的前程,孙儿自会奋斗,祖母不必操心……虽说咱们家光景不如从前,待缓过劲儿来,照样是京中一流世家。便是不靠联姻,孙儿也有自信能够出人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