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玥容所求并非这些,她犹豫刹那,还是坦诚对玄烨道:“臣妾希望您别叫佛尔果春抚蒙。”
比起一己荣辱,她更在意女儿的前程安乐。玥容也知道,这话会惹得老康不高兴,毕竟连儿子都能牺牲,利用个把女儿又算得什么,但,人性都是自私的,就算真为了边境太平,她也不愿让自己的女儿去当和平大使。
如果不在老康最欣喜若狂的时候提出,等以后恢复理智,就更不容易了。
玄烨深深看她一眼,“你果真如此想吗?”
玥容不敢直视,垂头嗯了声,“是。”
如果牺牲一个妃位能避免佛尔果春远嫁,那她觉得十分划算,就怕连这也不能够。
对面半晌没有动静,玥容的头颅垂得更低,冷汗也层层往外冒,难道她说得太早了?
不知过了多久,玄烨轻轻拉起她的手,“朕答应你。”
上辈子,他看过许多不得已,为了虚名利益,不得不有所付出——生在天家,哪来真正的骨肉之情?
玥容此举的确不智,但却是出于母亲保护自己孩子的最单纯的愿望,就为这个,他想他也应该成全。
*
洗三礼后,舒穆禄氏奉旨进宫,玥容早命人将西梢间收拾出来,那里虽然背阳了些,但地方整洁干净,地龙也烧得旺,横竖冬日出门的时候不多,待在屋子里还更暖和。
舒穆禄氏这回就很轻车熟路了,跟玉墨几个有说有笑,又道:“住得太近了些,晚上不方便吧?我怕听见些不该听的声音。”
玥容脸上一红,“您说什么呢,哪有这种事。”
她这位额娘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便是言行太放诞了些,不过舒穆禄氏本来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她看上刚阿泰纯粹因这小伙子一根筋直肠子——反正夫妻俩有一个长脑子的就够了。
舒穆禄氏见她要下床迎接,忙将她按住,“你别讲究虚礼了,老实躺着吧,仔细造出病来。”
玥容对旁人不肯抱怨,当着母亲面就不免显出许多撒娇情态,“您瞧瞧这几天怎么过的,人都要发霉了。”
不许活动倒罢,关键连洗头洗澡都在禁止之列,顶多能拿热水擦擦身,幸亏是大冬天,否则铁定得有臭味。
再这么躺下去,她都要生褥疮了。
舒穆禄氏道:“哪个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月子里不当心,往后有你苦头吃。”
又拿左亲右邻的事迹来恐吓女儿,某某氏就因为月子里多洗了个澡,以后每逢阴雨天就腿疼头疼,跟针扎似的,明明还不到三十,瞧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不止——这都是不听老人言的下场。
玥容辩道,她听娜仁说蒙古那边不怎么流行坐月子,产妇们躺个三五天就下地干活,也没听见有什么大碍。
舒穆禄氏道:“那些北地蛮子都是野人,你瞧你娇花似的女儿家,怎么能跟她们比?”
玥容:……
你们满人好像也是北边来的呀,不见得这么快就被同化了吧。
但既然母亲都没有帮她开脱的意思,玥容只得罢了,幸亏只得一个月,忍忍就过去了,不至于耽误过年。
舒穆禄氏又兴冲冲去看外孙女,指着佛尔果春的眉眼道:“这丫头比你生下来还漂亮些,真是个美人胚子。”
玥容不信,她可是很早就有病西施之称了,就连佟贵妃宜嫔这两位公认的绝色也只会质疑她的人品,从不质疑她的美貌。
佛尔果春倒是没瞧出什么艳冠群芳的苗头。
舒穆禄氏道:“女大十八变,你刚出世胖嘟嘟的,跟个小猪崽一样,眼睛都睁不开,谁成想越长越苗条呢?”
玥容:……真的吗?那也太磕碜了吧。
本待细问,忽一眼瞥见玉墨等人追逐八卦的目光,赶紧阻止母亲往下说,过去的就过去了,她可不想现在还来出糗。
舒穆禄氏就此在景阳宫住下来,她跟老康很知趣地错开时间,每逢皇帝前来,舒穆禄氏总是恰好不在,以致于玄烨每每错过拜访丈母娘的机会。
玄烨问起时,玥容讪讪道:“我母亲生来腼腆,三爷就别管她了。”
说也奇怪,舒穆禄氏自诩是见过世面的,听到皇帝两个字依旧像老鼠见了猫,生怕御前失仪再连累女儿,为了这个,宁肯省点事的好。
玄烨笑道:“朕又不是老虎豹子,还能吃人不成?”
玥容心道您比猛兽还可怕呢,猛兽好歹还能肉搏,有一线生机,皇帝却一句话便能叫人头落地——杀伤力大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