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有个唱小旦的不错,虽然面孔依旧白皙得过分,但身段潇洒,袖子一甩一甩地颇有力道,单眼皮下一双凤眼尤为有神——哪怕他的唱腔仍欠几分火候,玥容亦听得津津有味。
她看得入迷,忍不住对乌雅氏道:“你瞧,这位南府新来的,竟是个好苗子。”
乌雅氏心不在焉,也没注意她说的是什么,只讪讪地答了声是,便低头抿了口茶水。
玥容顿觉无聊,要是娜仁在,或许能好好讨论一番,偏娜仁吃坏肚子——反正一到这种人多场合,她总有各种借口。
倒是佟贵妃耳聪目明,回头轻哂,“难为安嫔有几分眼力,只是身为后宫妃妾,自当谨言慎行,规行矩步,你贸贸然对外头男子评头品足,不觉得有失礼数么?”
玥容:……
您可真是妇德典范呀,可人还不是您请来的么?再说了,佟贵妃要是没认真端详过,哪知道那小旦生得好——哼哼,真是虚伪的女人。
这种时候她自然不会跟贵妃吵架,只谦卑地笑了笑,息事宁人。
反正贵妃愈是在人前跋扈,对她越是有好处——两位大领导都在呢,傻子才肯当出头鸟。
玥容仍集中精神听戏,却忽然听到一两声尖锐的猫叫,像是那波斯猫发春,奇怪,虽说猫猫狗狗在春天发情是常事,可宫里难道连个兽医都没有吗?
正迷糊时,却见一大团雪白的影子张牙舞爪向这边冲来,直直向乌雅氏的肚子上扑去,玥容不假思索,飞快地踢出一脚,正中靶心,将那畜生踹得老远。
嫔妃们吓得乱作一团,惊叫声不绝于耳。佟贵妃也慌了手脚,一面叫侍卫按住那畜生,一面着人好生送两位太后回宫。
仓皇失措中,玥容隐约瞥见戏台的阴影处露出一张熟悉面孔,不绝愣住。
那是张庶妃。
*
贵妃准备的聚会就这样不欢而散,不提太皇太后年岁大了,回去后便谵妄发热不止,喝了好几剂安神汤才睡下,便是玄烨得知后亦颇为震怒,下令处置了那只波斯猫,又去看了惨遭惊吓的乌雅氏。
等来到玥容处时,已是暮色沉沉了。
玥容道:“您何不就在承乾宫歇下,省得来回奔波。”
玄烨哼声,“朕哪待得下去。”
想到贵妃会怎么小心翼翼来求他原谅,而他又不能太过苛责,那股无名火便越烧越旺。
玥容笑道:“这回倒跟贵妃不相干。”
佟贵妃虽然干过许多糊涂事,可她再蠢,也不至于叫两个孕妇在她宫里被猫惊着,焉能逃脱干系?
玄烨道:“朕知道。”
已经查实了是张庶妃干的——她常年待在承乾宫,自然对那只波斯猫的脾性无比熟悉,正是她悄悄用药物驯化了那畜生,又恰好令它在嫔妃集聚的时候发狂。甚至用不着受刑,张庶妃便已痛快招供了。
而她之所以这么干,正是为了夭折的四公主。佟贵妃当初但凡对她们母女好一点儿,张氏也不至于记恨上她,如今她心里有了个执念,既恨自己做额娘的无能为力,又恨贵妃强权霸道,只知借她固宠,却从不肯出手襄助。
那她为何不能算计贵妃一把?反正她孤家寡人,早已没什么值得顾惜了。
想到张氏先前迫于贵妃权势而撒谎,差点污了她的清白,玥容不禁默然。或许张氏此举不止在报复贵妃,也有因愧疚而帮她的因素,想着鱼死网破,贵妃必会元气大伤。
可她到底低估了佟佳一族的分量,别说只是虚惊一场,即便真闹出了事,皇帝也不可能为这个去让贵妃陪葬的。
玥容道:“万岁爷怎么处置张庶妃?”
玄烨冷冷道:“朕让人废了她两条腿,赶去冷宫自生自灭了。”
虽然是求仁得仁,但玥容仍旧心中一凛。宫里头的性命是最不值钱的,哪怕张氏曾为皇帝生儿育女,可在他眼里仍旧不过是个低等奴才,更别提如今犯下大错。
没将她挫骨扬灰都算手下留情。
玄烨握了握她的手,觉得掌心微冷,“你也吓着了?可朕听说当时是你见义勇为保护了乌雅氏。”
这厮又来给她灌迷魂汤了,玥容老脸微热,“什么见义勇为,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
玄烨呵呵,“匹夫之勇也难得,怎么旁人都不敢站出来?”
玥容心说别人也没机会,谁像她这么反应聪敏?何况那猫儿又是贵妃养的,比金子还值钱。
她倒是有点担心贵妃会为那只猫来向自己问罪,毕竟贵妃不像个明事理的。
她如今虽有点身家,依旧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巨额索赔她可承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