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叹道:“是啊,宫中再不会有第二个仁孝皇后。”
失去的总是最宝贵,何况赫舍里氏在两人正热恋的时候就死了,来不及踏入七年之痒。
就他上辈子所目睹的,惠宜德荣这些人,莫不有着自己私心,纵使笑脸逢迎,也不过虚情假意而已。
玥容讪讪道:“皇贵妃对您倒是真心实意。”
不得不承认,阖宫最爱皇帝的女人非佟佳氏莫属,不过她觉得那是佟佳氏见识太少的缘故,从小青梅竹马,相处最多的只康熙这么一个男人,自然一颗心都扑在康熙身上——可当她真正了解这个男人之后,还会不会再爱他呢?玥容表示怀疑,粉丝对偶像的狂热终究是不能长久的。
她这厢出着神,玄烨已经起身,“罢了,你好好休息,朕且回去。”
玥容熟极而流地道:“三爷不留下用膳么?”
玄烨轻轻挑眉,“你希望朕留下?”
玥容失笑,看来康熙又误会她在勾引了,可说了一晚上的白月光原配,两人还有兴致共赴巫山么?
她浅浅屈膝,“既然三爷还有事要忙,臣妾便不打扰了。”
她做不了老康心目中鹣鲽情深的眷侣,但可以做一个合适的倾听者,譬如今晚老康心绪不佳,大可以到她这儿来倒苦水,反正她嘴严得很,丝毫不担心泄露出去。
玄烨捏了捏她的手,长叹一声,萧然离去。
玉烟玉墨一直在窗下偷听动静,这会子便匆匆进来,满脸急切地道:“娘娘,您跟万岁爷和好了吧?”
别看玥容最近跟没事人似的,她俩可都悬着心,倘万岁爷再也不来了,底下还有一个格格两位阿哥可怎么好?好不容易成了贵妃,难道又回到从前失宠日子去?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呀!
玥容无语,是把她想得多黑心?她再怎么捉襟见肘也不至于裁员。
当下简单安慰了几句,表示她跟康熙冷战已经结束,往后可以如常过日子了——确切一点说是老康单方面跟她冷战,她才没当回事,又不是小情侣,还玩那套你无情你无义你无理取闹的琼瑶戏码?
玉墨谨慎道:“娘娘,那药您还要喝么?”
玥容颔首,已经说开了,这时候再改变主意不是前功尽弃么?
隔天李太医给她送了一匣竖排的小瓷瓶,里头都是黑不溜秋的丸药,气味清苦,胜在不用熬煮,用水化开就能服下。
说是大内秘制的方子,既能有效防止怀孕,还不损母体——当初卫氏身上已经试用过了,这话他当然没敢明说。
玥容拈起一丸,小小的还挺方便吞服,“是万岁爷的意思么?”
李太医点头,看着玥容的目光多了丝敬仰,旁人都是千方百计求子,到她这儿却是自己不想生,皇帝还纵着她,贵妃娘娘的宠爱果真无与伦比!
老康自然是一片好心,想着为她省时省力,不过玥容还是留了个心眼,怕老康故意诳她,或是恶作剧啥的,她可不想再冒出个意外怀孕的噩耗!遂悄悄托人将丸药送到宫外,请舒穆禄氏找城里的郎中帮忙化验,结果殊无二致,她这才放心,对老康也多了些好感,看来这人是个言而有信的。
她暂时不去想老康对自己抱着什么感情,想多了也是庸人自扰,他是君,她是臣,从一开始两人的关系便是不对等的,平等的恋爱就是种奢望。
光阴荏苒,转眼又过去三年,太皇太后病入沉疴,渐渐连床都下不来,太医院集体看诊过后,下了最后通牒:多半也就是这个冬天的事了。
孝庄享年七十五岁,在古代是妥妥的高寿,按玥容家乡的说法,应该算喜丧,该吹锣打鼓大摆筵席庆祝的,但康熙自然又是一番心境,他自幼蒙太皇太后抚育长大,说是祖孙,其实更近乎母子,哪怕两人曾有过纠纷隔阂,可人死如灯灭,如今也都烟消云散了。
他想到的并非与博尔济吉特之间的种种博弈,而是皇祖母将他召到膝前嘘寒问暖的光景,这世上最后一个疼他的人,也要离他而去了。
玥容端着一盅淮山老鸭红枣汤走进乾清宫,只见玄烨静静地坐在窗前,桌上油灯渐渐燃尽,映着他的脸忽明忽暗。
听到脚步声连头也没抬,“你怎么来了?”
玥容坦然道:“臣妾听说三爷不思饮食,便精心炖了一盅补汤,您多少用些罢。”
其实此举不太合乎礼数——太皇太后行将就木,众嫔妃忙着在病榻前刷好感度,倒是少有人将眼睛放在皇帝身上。一来康熙肯定没心情召寝,见了也是白见,二来长辈还在病中,这么明晃晃地秀恩爱不是给自己扣了个不孝的大帽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