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人以骑射得天下,玄烨也时常叮嘱皇子们要强身健体,只是还不到学骑马射箭的时候,蹴鞠便是最合适的法子——几位阿哥开蒙都早,虽然有的还没正式请先生,私底下却是谁都不肯落后,早早拣了几本典籍诵读起来,踢球便是他们闲暇时难得的消遣。
以前纳喇氏不愿保清跟着那帮人胡闹,非得几个小的淘气,才显得他这当哥哥的稳重。
但今日纳喇氏却难得和颜悦色,“这是好事,你该多在你安娘娘面前表现表现。”
保清面露赧然,其实是佛尔果春想跟着游戏,他们这些人的生母虽然多有龃龉,面和心不合,可孩子之间哪来的仇怨?比起被荣嫔养得拘谨无比的三公主,几位阿哥都更喜欢佛尔果春这个活泼可爱的妹妹,要不是怕伤着她,几乎要争相跟她组队了。
纳喇氏唇畔笑意渐深,安妃,这可是你自找的!
她让保清再靠近些,附耳低低说了几句。
大阿哥很震惊,“额娘,这样做是不对的。”
他还记得当初僖娘娘是怎样被皇阿玛赐死的——但凡关乎到龙裔,皇阿玛绝不会留情。
纳喇氏沉下脸来,“谁说要你自己去做了,太子不是也在?”
校场上尘土飞扬,发生点意外在所难免,怪只怪安妃命里无福,自己要去凑热闹。
大阿哥很纠结,“额娘,您为何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一石二鸟,同时扳倒安妃跟太子。这话纳喇氏不能对保清明说,只叹道:“我也是为了佛尔果春着想,安妃这胎如若生下,无论是男是女,都不会如前那般宠爱你妹妹了,你只瞧荣嫔,打从有了三阿哥,可还正眼瞧过你三姐一眼么?额娘是个命苦的,只站住了你一个,倒省得一心二用,少了许多麻烦!”
其实以前纳喇氏也没少对他分析利害,大阿哥比实际年龄早熟许多,以致于早早灌输了对太子的敌意:太子谦卑那是虚伪;太子从容那是傲慢,太子吃穿用度、出行扈从远胜于他,那更是以势压人的表现。
以致于表面上兄友弟恭,可私心里保清对这位二弟有许多不满之处,但,饶是如此,也仅限于课堂上的小打小闹,他从未想过用这种法子去陷害太子。
今日纳喇氏的话却实在令他震惊到了。
纳喇氏看着儿子怀疑的目光,自觉羞惭,唯有以泪洗面,“保清,不妨告诉你一句实话,额娘有今日,全是被安妃所害,她蛊惑你皇阿玛将我贬为贵人,见到谁都得磕头行礼。若她平安生下这胎,在宫中地位更是水涨船高,你以为额娘能有好下场么?”
她紧紧握着保清的手,“不碍事的,你二弟毕竟是太子,除非犯下天大的过错,万岁爷轻易不会废他。安妃肚里不过是块未成形的肉,伤心两天便好了,难道还比得上堂堂储君重要么?”
她恳切地望着眼前尚不足十岁的小男子汉,几乎声嘶力竭,“保清,事到如今,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看着大阿哥步履沉重地离开,纳喇氏方才松了口气,拿帕子搵了揾眼角泪水。
嬷嬷给她倒了杯茶,看着纳喇氏徐徐饮着,婉转道:“主子,其实您何必说得这样直接?大阿哥毕竟是个孩子。”
纳喇氏冷冷道:“他早晚得面对这些,彻底认清现实也好。”
一个嫡子,一个长子,总归会势成水火的。与其等太子羽翼渐丰之后残害兄弟,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她对保清说的倒不全是假话,一个未出生的死胎是不能将太子怎样,但若再加上言官弹劾呢?这样没有仁爱之心的储君,皇帝如何能放心让他继承大统。
也因此之故,纳喇氏才没有亲自布置人手,以免被康熙查出她跟此事的关系,可是设计成皇子们之间的意外就无妨了,还能连消带打给安妃重重一击——这便是得罪她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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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尔果春对玥容道:“大阿哥最近心事重重的。”
玥容摸了摸女儿两条柔顺的小辫,“是因为你皇阿玛许久没去看惠贵人吧。”
还有一重原因则是由于太子,这个玥容就不直说了,她不想佛尔果春提早领会到亲兄弟间的嫉妒,那是一种很不好的情感。
但佛尔果春却天生颖悟,“一定是皇阿玛给太子哥哥办了拜师礼,我瞧见好多人抬着礼物出出进进,别说大哥了,连我都眼气。”
真是个小鬼灵精!玉墨等人忍俊不禁。
佛尔果春叹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呀,太子是皇后娘娘所出,皇阿玛又对他寄予厚望,待遇好些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