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如果岩层之血真的能够阻止魔力风暴,那为什么他毫无知觉,为什么伊利亚还会遭遇魔力风暴?
两年来,格里诺几乎已经用这些说服了自己。坚持去奥尔什丁,更多的也是为了像探寻“067事件”的真相一样证明他的“清白”。
岩层之血不是他偷的,“067事件”的凶手不是他,伊利亚的覆灭也不是因为他。
然后他的传送阵起了作用,他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他同样在接受审判,伊利亚却没有覆灭的世界。
在那里,伊利亚繁荣昌盛,伊利亚核心依然高悬于天空。
透过瓦鲁斯水晶,他第一次见到了另一个他的模样,年轻的脸庞透露出的纯粹与惊异,让他恍然间看到了他还在法师学院的那段时光。
那是另一个在风暴湖之行中被改变了人生的林恩·诺克斯,但远远不像他这样彻底。
格里诺深深地弓下身子,挫败地将脸埋进手掌,不愿意让林恩看到他的失态。
“林恩·诺克斯,”他的声音溢满了装不下的痛苦,“你知不知道,我宁愿不知道这些,宁愿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林恩的出现直接打碎了他的所有幻想,把所有他不愿意触碰的惨痛真相放大摆在他的眼前。
岩层之血真的能够阻止魔力风暴,另一个林恩只是一无所知地沉睡着,便救了整个伊利亚。
而他、他……
“可能是因为我吸收了岩层之血吧,”格里诺低声说,“魔力风暴之后,我沉睡了一百八十多年,应该就是岩层之血在魔力风暴的影响下,发生了某种反应。”
“只是……被吸收之后,岩层之血和我的身体融合在了一起,没有多少原来的性质了。”
林恩站在他身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继续站在那里,手里的法杖愈发沉重。
细小的雨滴打在地上发出沙沙声,除此之外周围一片寂静。
格里诺用了很久,都没能稳下情绪——面对林恩时,每次一想到这些,他都很难稳下情绪。
而在对林恩说了一切后,他放弃了。
“林恩·诺克斯,”格里诺的声音发梗,“我其实真的很羡慕你……”
“你能够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你以后也能过正常的生活……”
“我去过伊利亚新城,那里很漂亮,还有纪念旧伊利亚的博物馆和广场,比……比之前的伊利亚要更大更繁华。”
格里诺断断续续地说着,在林恩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角偷偷潮湿泛红:“我之前曾经想过,伊利亚新城这么大,有这么多的人口,是不是说明魔力风暴对伊利亚的影响并不那么严重,但……”
“但见到伊利亚之后,”他说,“……我想的根本就是错的。”
伊利亚新城比旧伊利亚更加繁华。可在林恩的世界,没有遭遇魔力风暴的伊利亚,在一百八十年的发展后,是远比伊利亚新城还要现代和强大的城市。
那里有超过一千万人口,传送阵铺满了每个路口和街道,无数高楼的玻璃幕墙熠熠反光。
就连伊利亚核心也更加漂亮。新的法阵解决了原本被人诟病的缺点,它就像是世间的珍宝,停在伊利亚为它专门营造的港湾。
当看到这一切,看到林恩·诺克斯时,他感到难以抑制的艳羡……与嫉妒。
他没有办法不感到嫉妒。
同样是从风暴湖里走出来,同样被冤枉,为什么林恩就可以在停滞魔法里无知无觉地过一百多年?
为什么他要经历那些逃亡中的夜晚和绝望,深夜难以入睡,舔舐自己的伤口;为什么是他吸收了岩层之血,断掉法杖,再也不能使用法术;为什么是他被波蒙特逼到角落,昔日和蔼的师长对他再没有曾经的关照和友善。
为什么是他面对着席卷伊利亚的魔力风暴,在满屋人的质问下无助又茫然;为什么是他要背负着这些,是他导致了伊利亚的覆灭。
这些东西都太沉重了。
明明在三年之前,他还和林恩一样,还是个在法师学院里学习的学生。
“林恩·诺克斯,”格里诺又说,“……我真的很羡慕你,不过我也……有点想通了。”
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看到林恩时,他根本控制不住他的情绪,压不住的嫉妒让他愤恨恼怒。
可时间长了,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一切,不得不去学着接受与释然。
林恩是另一个他,是没有遭受过这一切的他的样子,这是他本来应当有、也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