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河心里一沉。
她原是想将莲姐儿留下来,养到十几岁便可以嫁出去了,到时候还能收些聘金,平日里只需给她吃些野菜剩饭便是了,还能给家里干活,总也不会亏的。
霍傲武这样一说,那些族老和村长看她的眼神,似乎认定了她们家要折磨莲姐儿一样。以后她让莲姐儿吃剩饭,干活的事儿若是让人知道了,这虐待孙女儿的罪名岂不是落在她头下了?
“虽然前些年莲姐儿吃的、住的确实没有她两个姐姐好,但我可以发誓,我刘大河绝对没有虐待莲姐儿的意思,实在是家里条件不允许啊!”
“你不用发誓,倒是刘村长和几位族老需得掂量掂量,若莲姐儿留在这里出了事,我们是一定会告到衙门里去的。你们现在为了族里的规矩,帮人家争孙女儿,出了事你们可就都成了帮凶了,也要一起下狱的!”
几位族老和村长听到这话面面相觑,再不敢掺和这事儿了。
这山榴村来的人有人脉、有背景,若莲姐儿出了事,她们定不会善罢甘休。刘家这事儿就是滩浑水,不好蹚呀!
“你们家的事儿,你们自己商量着来便是了,我们不管这些!”村长连连摆手。
“既然村长和族老们都没意见,那你便在这和离书下画押吧!”
阮意菡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刘盛定睛一看,这不是和离书又是什么?
刘盛大惊失色,她们家没有纸笔,阮家竟然连和离书都提前备好了!
不光是刘盛,刘家其余人,还有村长她们,看到阮意菡手中的和离书,再看霍傲武拿出来的印泥,也是目瞪口呆,半晌不知道作何反应。
霍傲武长到十七岁,从前都被家里人护在身后,这还是第一回独自挑起大梁来,为家人出头,她心里其实也十分忐忑。
此事关系到她堂姐下半辈子的生活,她不敢大意,过来的前一夜仔细同阮意文商量了一番,想了许多应对的法子。
阮意文心思敏锐,刘家人、刘家村的人会有什么反应,被她猜得八九不离十,橙哥儿打人的事儿,也在她的预测之中。
“你堂姐忍了这么多年,又旧事重提,想必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橙哥儿性子冲动,又心疼姐姐,多半会同刘家人动起手来……”
有她霍大哥帮忙出谋划策,霍傲武心里便有底了。
她提前在家里写好了和离书,还带了纸笔、印泥过来,见阮意菡坚持要带莲姐儿一起走,霍傲武又在那和离书下添了一笔,言明莲姐儿归阮意菡所有……
阮家人有备而来,阮意菡又铁了心要和离,刘盛绝望之下,扑通一声在阮意菡跟前跪了下来。
“菡姐儿,咱们不和离好不好,你若实在气不过我爹娘她们,那我便请各位族老为我们做主分家!”
刘盛第一次下跪时,阮意菡确实心软过,但这些年来,她跪了不是一回两回了,阮意菡的心也麻木了。
“你这幅作态,真令我恶心!”阮意菡别过脸,恨声道:“别跟我来这套,赶紧画押,你若不画押,我就去衙门里求那些大人给我们判个‘义绝’!”
“无论你愿不愿意,这回咱两都得离,要么你老实签字,要么咱们闹到衙门里,到时候打板子罚银子我都认了,你也别怂!等官府判下来,我的嫁妆你们也得还给我!”
若说“和离”是不伤两姓之好,在族中长辈的见证下,和平解除夫妻姻缘关系,那“义绝”便是夫妻二人撕破脸面,对薄公堂了。
若走到义绝这一步,定然是有一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通常会被官府略施薄惩。而且义绝之后,女方可以带走自己的嫁妆,这也是律法规定的。
一听到要归还嫁妆,张氏和刘大河都急了。
当初阮意菡远嫁,余佩兰和阮德明虽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但到底怕女儿受委屈,还是凑了八两银子给她做嫁妆。
八两银子,对于农户人家来说,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那会儿阮意菡不知道张氏的真面目,被她一顿忽悠,就把自己的嫁妆交出去了。
现在要让刘家人掏出来,那比挖了她们的心肝还让她们难受!
刘大河义正词严:“盛子,她既铁了心要和离,勉强将她留下来,她也不会老实同你过日子的,你还是画押吧!”
张氏比她还要着急,不等刘盛搭话,便冲过去按着刘盛的手画了押……
和离之事,终于尘埃落定了,在座众人神色各异。
刘盛神色哀戚,阮意菡面色恍惚,似乎还没回过神来,霍傲武和橙哥儿她们则是狠狠地松了口气。
刘村长叹了口气,面色复杂:“天色已晚,既然事情都已经解决了,那我们也不多叨扰了,都各自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