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闻此耳熟的地点,周妩望向容与,两人面面相觑。
关成说,周崇礼此番并未捉拿什么人,只命书院闭门半日,并且未叫人随从,他单独审问。
容与率先问道:“审问?审问谁,书院老板,还是……”
这一趟外出有关成参与,他立刻如实回复:“不是,周大人审问的是书院老板的娘子,姓程。”
姓程,程归。
前后联系在一起,容与很快将先前未想明白的谜团梳理清晰。
关成离开。
周妩见容与神色便知他想到什么,于是急忙开口:“容与哥哥,程归师傅怎么会涉及到此案中,难不成她这样黔首百姓也会与行刺圣上有牵扯。”
容与思吟:“不一定。”
周妩屏气,听他继续说明。
他问道:“阿妩还记不记得,程归言说自己手伤的缘由?”
周妩点头:“记得的。她说自己手腕上原本就有旧疾,而在前不久,她又接了特殊的客单,客人要求她在一日之内,完成十多个相同印纹,她因此积劳成损,旧疾加重,而致短期之内再动不了手。”
容与摸摸她的头以示鼓励,“记性不错,就是这样,十多个相同的纹印,阿妩不觉得这些“客人”要求奇怪?”
被他一提,周妩也立刻想起诸多细节,她开口:“的确如此,我当时便下意识想,这些人批纹相同印记,莫不是什么江湖门派弟子之需,就像青玄门的青鸟印……”
说到这儿,她想到什么,不由惋惜一叹,“程归师傅健谈,我当时应与她打听一番,那些人纹印的究竟是何形状,这样一来,我们说不定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不用打听了。”
容与心中显然已经有了答案,他耐心引导周妩,“随州大狱,除了关押作奸犯科之徒外,还囚着另外一类人。”
周妩不知这些,忙问:“什么人?”
容与为其解惑:“光明教教徒。”
武林之中,除少数门派信仰图腾,强制门中弟子纹印外,大燕之内还有另外一个组织,同样有纹印习惯,那便是关涉前朝势力,企图寻机复辟的光明教。
其印,为雄踞的鹰隼。
周妩不由怔了怔,同时想到屹王回京时,素素曾无意间向她提起,屹王从边域凯旋而归,本应与梁岩一同时间返京,却因临时被圣上调遣随州,负责剿灭流窜当地的光明教徒,这才推迟入京时间。
可是,屹王殿下回京后已禀明陛下,教徒清缴完毕,随州再无余祟。
若是如此,那日前在云归书院露面的一群人,又是何处来的教徒?
正陷入纠结之中,容与适时牵住她的手,止住她越陷越深,同时为她传输力量。
“事情似乎变得更复杂了。”
周妩声音闷闷:“原本就是复杂的。”
不然,周家又岂会轻易陷落,盘根多年,却被一双大手拔根而起,成为权力交替时最可悲的牺牲品。
察觉到她指尖在轻颤,容与握得更加用力,用温热包裹住她的潮凉。
“无论有多复杂,也无谓前面是荆丛还是泥泽,若无路,我为你辟出一条。”
他开口,郑重其事,一字有如千钧重。
第39章
当年, 丞相府没落之际,她并不在京城内,而是身处远郊, 即便出事后她拼命探问情况,百般打听细节,可沈牧的刻意避之不见, 强制封锁院落,叫她与身困囹圄无异,算是彻底与外界失了联系。
她当时心凉大半, 不解沈牧为何前两日还对自己体贴周到, 用心细致,只转眼,他便像变了个人一半,冷漠的叫人觉得陌生。
那之后,他再没有现身过城郊独院,甚至毫不留情地直接与她断却联系,且相断彻底。
从此以后, 两人再未见过面。
回想最后一次接触,他们其实并未起什么争执,亦或是不欢而散、歇斯底里, 恰恰相反, 他最后一次来见她时, 目光柔情生动,甚至主动提议为她描眉, 只是那时候两人还处于止乎礼的阶段, 周妩端持着名门闺秀的矜礼,有所顾虑, 故而并未允许他的亲昵。
沈牧则放下拿黛粉的手,略微苦笑,与她作别。
而后来她才知晓,那一天,便是二人此世真正意义上的诀离。
周妩当他是抛弃,是背叛,且对他怨恨至极,只是大概因为两人的情义本就不深,她那份郁懑心结,在上青淮山和容与哥哥朝夕相处间,很快便慢慢消弭。
她渐忘了沈牧,同时更认定,沈牧亦早忘却了她,新皇登位,他这样懂得审时度势之人,不知在权衡利弊之下,又拜倒在哪家贵女的华裙下,但想来,他心机算尽,过得一定不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