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动身呢,宋洛臻已经疾步出了院子, 凉薄地扔了一句:“你若走得慢, 那我便先行了。”
温玉白是闲不住的主儿, 忙嚷:“你等我一会儿,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
他也跨出了院子, 才见宋洛臻长身玉立,抱臂站在树下,绿荫下他只斜睨了温玉白一眼,又徐徐前行。
但步子确实是慢了许多。
宋洛臻打探消息并不喜欢多言。温玉白原想,他这样目下无尘的性子,怎能和老百姓打成一片获知一手消息?但他是小看茶楼酒肆里客人的碎嘴程度了,宋洛臻只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点上香茗或酒菜,没多久,等人多热闹起来,消息便源源不绝的冲击过来。
客人们的话和尹征互为印证,卫旭确确实实不是好东西。
宋洛臻心下纳罕,他曾在卫旭双眸中看出一股清朗正气,没想到他真看错了。
既决定用温玉白做香饵一探究竟,宋洛臻也不再多言,他只是让温玉白悄悄带好防身的东西,若是遇上危险,一定要从匣子里取出骨笛吹奏。
温玉白本想用烟雾弹作信号,闻言才如梦初醒,说:“这骨笛吹不出响声,我还以为是坏了呢,原来可以把你唤来,你能听见骨笛的声音么?”他知道某些禽兽能听见人听不见的音频波段,没想到宋洛臻也做的到,厉害!
宋洛臻蒙着假面的脸像是又黑了一点,尹征则迫不及待地说:“赶紧走罢!”
尹征初时的想法,是把温玉白献给卫旭换回妹子,但他也知卫旭这狗官表面一派冠冕堂皇,绝不会直截了当的带走温玉白,他曾想通过卫旭的“中间人”,那几个雍城的“黑手套”帮忙。
但尹征也知,那几个“黑手套”绝非好人,雁过拔毛,见着真正漂亮的女子、小哥儿,他们很可能也会揩油占便宜。
以温玉白的脾气,提前被占便宜,恐怕提前就炸开了。
尹征便想出一个主意,他主动和温玉白在府衙附近溜达,等那知府老爷的轿子远远的出现,尹征忙让温玉白在路边走来走去。
温玉白并没有刻意打扮,他只穿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衫,里头衬着薄如蝉翼的纱衣,满头乌发用宋洛臻送的簪子挽起一个小发髻,又在路边摘了一朵和衣衫相衬的小野花别在发髻上,袅袅婷婷的走在路上,引得不少人侧目。
那官轿缓慢的从温玉白身侧经过,温玉白垂首,几缕蝉翼般纤细的发丝掠过他的面颊,他隐约察觉到有视线投在自己身上,但那轿子却并没有停下来。
等轿子都走远了,尹征才扎着手傻眼。
“没听说狗官眼睛不好啊?”他觉得温玉白的五官相貌,比消失的清倌人和戏子们都要好,没道理狗官不垂涎三尺。
“一定是他没看见!可能……狗官夜夜笙歌,在轿子里正打瞌睡呢!”
一计不成,尹征再献一计。
卫旭喜好美人美衣和美食,雍城有个叫一品楼的酒肆,做的席面极是讲究,堪比京城最有名的烟云阁,卫旭最喜在一品楼里用饭。
等到晚上,这官轿果然朝着一品楼去了,温玉白骑马后发先至,不会骑马的尹征只能撒丫子跟着马屁股跑。
知府大人刚下轿,店里掌柜和小二殷勤迎接时,他正好能看见一道倩影弱柳扶风般朝里走。
尹征见狗官身子重重的一颤,抬起双眸看向温玉白,欢喜得差点拍巴掌,鱼上钩了!
温玉白午后细细打扮一番,他不擅用古代的脂粉,脸上还是天然颜色。但纤腰用一条织金宽腰带束起,那一掌来阔的腰带将他不盈一握的腰彻底凸显出来,真和传说中的楚宫腰一样纤弱欲折。
他刻意选了毗邻知府卫旭的桌子坐,这一品楼的店主上下,都知卫旭爱好美人,见突然来了个绝色美人,自然无不依从。
温玉白步履轻盈地绕到纱屏风后坐下,那云水苍山的纱屏后隐现他的侧颜,当小二斟茶过去时,他垂首,那小野花竟从他头上掉了下来,不偏不倚地砸进一品楼特制的白瓷茶缸里。
“啊?”
他很轻声的叫,声如娇鹂,叫的店小二骨肉都酥软了。
香茗上飘动着淡黄花,晒了一天的花瓣原有些蔫蔫儿的,遇上水却舒展开,少年伸出纤指,饶有兴致地拨弄着花瓣叶片,人比花儿更加娇媚无双。
尹征见知府大人直直的看着温玉白,甚至脚步都踉跄一下,却还是走到他自己常坐的桌边坐下。
掌柜也觉得纳闷,难道知府大人目的真这么单纯,只是来吃饭的?
卫旭似有几分心烦,让掌柜按他喜欢的饭菜上就是,随后举杯喝茶,呛咳一声,将袖子都打湿了。
温玉白闻声转头,卫旭却立刻将头转向窗外,去盯外头并不特别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