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西北虽相距千里,但同样是边陲城镇,兴安郡和西南郡相比更靠近中都,雍城远比西南郡繁华富庶,但宋洛臻远眺那城楼上,竟除了飘动的灯笼火光外,再无人间烟火。
宋洛臻不动声色,见那城门处极沉重的大铁门即将缓缓合拢,便策马扬鞭,赶到了城门口。
温玉白见宋洛臻又戴上了劳什子的面具,将他俊美的脸彻底遮住,变成平凡无奇的黄脸男子模样,城门守兵爱答不理地说:“要进城明日赶早,天色晚了,我们要歇了!”
宋洛臻竟和平日的做派迥异,显出平易近人的和善,他手心托着一点银子,说:“我携家眷紧赶慢赶,终于赶到雍城,劳烦行个方便,免让我们夜晚露宿野外。”
温玉白看得纳闷,没留意宋洛臻因陋就简挂着的车帘被他掀开了些,几个看门的军爷看见他相貌,都不怀好意笑了起来。
“这人是谁?”
还没进城,温玉白尚未来得及换回男人的衣裳,乌发红唇、冰肌雪肤在夜色中更有缥缈之美,他心念转了转,刚要说自己和宋洛臻是兄弟,便见宋洛臻轻咳一声,狭长微扬的眼尾瞥他一眼,缓缓说:“车里是我的夫郎和弟弟。”
守兵接过银子,笑了笑说:“你倒会享艳福。只是不知你这样的书呆子,有没有本事守住颜如玉的美夫郎?”
他们将只余一条缝的铁门再推开些,让宋洛臻驱马车进去,但宋洛臻并没有忽略几个门兵交换的不怀好意的眼神。
进了城,正中的一条道极宽敞,可同时容纳四辆马车。宋洛臻记得,这附近是雍城最热闹的街市,商户云集。
温承允依偎着温玉白,颤声说:“这儿好黑啊。”
温玉白搂着小家伙的肩膀,也觉着奇怪。
哪怕是春琳城,一旦天气转暖,商户开门,到晚上也不急着关门闭户。宋洛臻曾和他说过,这雍城繁华热闹,城内仿照金陵城造就,在远近有小金陵的美名。
可一路上,处处关门闭户。温玉白想买些换洗衣裳,还想找个夜宵铺子好好吃一顿,竟没找到去处。
宋洛臻驾车过了一道虹桥,眼看着前方一带高墙,墙边悬着官制灯笼,应是府衙所在。
他并不急着立刻进去,绕了一圈又朝另一条道走去。
那边有个客栈隐隐挑着招牌,宋洛臻同时还听见阵阵哭声。
声音喑哑,像是苍老的男人在哭,比凄婉的女子哭声更添了几分阴森。
温玉白见到客栈,忙说:“咱们今日便在此处歇脚罢,你赶了一天的车也累了,得要一桶热水,好好洗一洗,松乏松乏身子!”
宋洛臻将马车停好,马匹绑牢,背对着温玉白蹲下身子,温玉白瞅着他瘦削平坦的后背,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我这腿已经好多了,不必……”
宋洛臻纹丝不动,温玉白看着他夜色中剔透若冰的侧脸,终于脸上一红,还是乖乖的趴上去。
他们三人迈步一进客栈,那哭声便戛然而止。
柜台里坐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齐刷刷的抬起头来。
也不知他们遇上什么伤心事,俩人眼睛都哭得通红,老人家一止住哭声,便开始干噎打嗝,年轻男人一手抚他背,一面疾言厉色地问:“你们做什么?”
温玉白一向是遇弱则弱、遇强则强,他见男人凶悍得很,诧异地扭头看看招牌,说:“你们开客栈的,我们住店,有什么不对么?”
男人一怔:“你们还想在我家住店?”
温玉白伶牙俐齿地追问:“怎么,你家出了什么事儿,不可以住么?”
男人和老人对视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他挤出个笑来,摇头说:“并无事情,绝无事情,三位要几间房?”
温玉白忙说:“两间——”他没说完,便被宋洛臻打断:“我和夫郎、弟弟一间房住便是。你们客栈应该是有套间的罢?”
年轻男人又给老人拍拍背,旋即举起油灯,殷勤地自述:“楼上便有雅间套房,请跟我来。我姓尹名征,和我父亲开店几十年了,房间里样样东西都有,你们好生歇着就是。”
温玉白和温承允刚和宋洛臻进屋,正在检查房间,便又听见门响。
尹征不请自来,态度前倨而后恭,温玉白觉得他身上透着些古怪。
尤其是盯着自己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垂着眼,以为他没防备便飞快地看他,那眼神里透着极古怪的热烈。
“几位旅途劳顿,我给你们准备了几样小菜和粥水,你们慢慢用。”
第36章
客栈少主人尹征往前一推, 食物的香气顿时弥漫开,宋洛臻见他目光闪烁不定,一直在往屏风后瞥, 便将身子往右边一移,将尹征的目光挡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