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娘娘,咱家怎敢造反?咱家不过是听从皇上的命令行事,一颗忠心,愿为皇上肝脑涂地。”
带刀护卫从道观内和台阶下如两拨潮水涌了上来,将曹吉祥团团护住。
太皇太后终于意识到什么,双目霎时间布满血丝,她吼道:“这叛主的狗奴才,还不替哀家扇他耳光!?”
没有人动。
太皇太后朝后看去,非但宫女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勾头缩脑的朝后躲,连伺候她多年的老嬷嬷都吓白了脸,不敢擅动。
大势已去,太皇太后气急攻心,亲自朝曹吉祥走过去。
她杨起巴掌还没来得及打,便脚下一歪倒在曹吉祥怀里,嘴角渗出白沫。
一
候在殿外等皇帝上朝的群臣们站在冷风里不敢动。
风把他们的朝服吹的四散开来,他们面面相觑,知交臣子们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这群成了精的老臣子各个都有线报,自然知道皇帝宋司明有几日没露面了,端王入宫后,竟穿着帝王服冕出现。
似乎是太皇太后授意他暂代皇帝之职,去见凶恶的北狄王。
这会儿赶回皇城、即将进殿的也是端王。
他们该对端王行叩拜之礼么?
老臣子们真是太为难了。
皇城出现两个皇帝,他们若对端王三叩九拜,焉知皇帝宋司明会不会秋后算账。
可若穿着皇帝冕服的宋洛臻上御座,他们这群臣子就干站着?
臣子们这会儿只想买块豆腐撞死,找根草绳上吊。
听见外头的脚步声,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都踮脚伸脖子往外看。
来的人原是监察司的曹吉祥。
他手持笏板一副正常上朝的模样,其他臣子刚想找他讨教一二,却听曹吉祥闲聊似的说了一句:“说来奇怪,黄历上说今日大吉,谁知端王却骤然薨逝了。”
“啊?”
这下臣子们炸了锅,端王刚收服了穷凶极恶的北狄王阿史那都,正坐车赶回皇宫呢,他怎能薨逝了?难道是马车太颠簸了?
可再问曹吉祥只是笑而不答,有大臣忍不住牵着他的袖子追问,他只努了努嘴,那大臣掉头一看,不好,鸣鞭的内宦已经到了。
鞭声响起,皇帝的仪仗已经浩浩荡荡的过来。
两边臣子侧立,各个都用余光去看明黄袍子经过。
他们抬起眼,悄悄看清宋洛臻淡漠而俊美的脸,心里都是重重的一跳。
咋回事?
曹吉祥大人不是说端王薨逝了吗?
这端王咋戴着冕冠好端端的往御座上走?
那死的是谁?莫不是……
宋洛臻意态闲雅的走上御座,转身坐下,望着殿上鸦雀无声、呆若木鸡的群臣。
曹吉祥头一个出列,手持笏板从容下拜,领头叩拜。
顾北骁等返京的武将也重重下拜,叩首声异常响亮。
刚答应移交兵权、手续尚未交割的原兵马大元帅面如土色,犹豫片刻后也匍匐跪倒。
他知道,属于他和太皇太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端王兵不血刃的夺取皇位,于黎民百姓都是极好的选择。
其他臣子们如梦初醒,都纷纷跪倒在地,磕头不止。
“吾皇万岁万万岁。”
宋洛臻洁白修长的手徐徐抬起,沉声道:“众卿平身。”
第83章
雪停之后, 久违的太阳持续照射着琉璃瓦上的残雪,将偌大的皇城照的一片灿烂光华。
“端王”殿下入宫看望太皇太后老人家,却在宫中罹患急病猝然薨逝,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伤让原就衰弱无力的太皇太后一病不起,半白的发一夜覆满霜雪, 连神智也不复清明。
换句话说, 太皇太后又老又病,还疯了。
她若不疯, 宋洛臻决不能容她这样死性不改的人继续兴风作浪,但大殷朝以孝道治天下, 宋洛臻真对太皇太后下手,难免授人把柄,惹得谏官唠叨。
她恰到好处的缠绵病榻下不了床,一睁眼便说胡话, 反倒给这段畸形的祖孙关系画上了完美的句点。
“端王”的葬礼办得极尽哀荣, 虽因皇城内道观一场大火,将“端王”的面孔烧的面目全非、无法分辨,但皇帝亲自为“端王”扶灵, 将“端王”灵柩送入皇陵、随葬先帝英宗,也让围观的人群们感慨皇家也有真情,皇帝和“端王”真是兄弟情深。
宋洛臻面无表情地看着黝黑的阴沉木棺椁消失在墓道深处,跟随他近二十载的端王名号也被深埋进了地底。
因这尴尬的身份,他曾生活在浓稠、邪恶的黑暗里。身边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宫闱阴谋, 每一个窥视他的目光都居心叵测, 他幼年丧父、没有母亲, 皇族玉谍上的宗亲数量浩浩荡荡, 而他却没有亲人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