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犯愁,风如故侧头看见温玉白站在门口,忙请他进来。
温玉白知道哥哥心烦,三两句帮唐升请示完,温益然自然点头:“他既然想清楚了,就让他去账房领一百两银子,当做我们给他成亲的贺礼。其他的让他自己忙去罢。”
温玉白帮唐升道了谢,又笑道:“哥哥着急找会医术的小哥儿,为何不和我说呢?”
温益然一怔,温玉白提醒他:“我从镇北军营逃出来,带着承允在春琳城安家过了将近一年,一半的时间在平安药铺里当伙计,治病的各种药方我都熟背于心,若县主娘娘只是外貌受损,我应付得来。”
他这样解释自己为何懂医术,温益然倒也信了。
兄长眉目纠结地看着他,犹豫再三,还是说不行。
“为什么?”
“富阳县主是内闱贵女,和我素未谋面。你则不同,花朝节、芙蓉宴你们见过许多面,富阳县主对你意见不小,暴露身份就麻烦了。”
富阳县主觉得温玉白空有美貌,金玉其外,内里空空,这话她翻来覆去的说过数次,连温益然也听说过。只因富阳县主是女子,这话又透着酸气,过去他不好和富阳县主较真,只能当没听见。
温玉白沉吟片刻,说:“哥你先等等。”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温玉白又走到书房,温益然和风如故都眼前一黑。
温玉白换了身干净的粗布衣衫,将面庞、脖颈和两手都用黄粉均匀涂抹一遍。他一身晶莹润泽的肌肤顿时化为黯淡粗糙。他又将双眉画得粗长,眉眼也有了很大变化,唇色再以桑葚色的脂膏点涂,又增加了几分病容。
风如故点头:“二弟这样化妆打扮后,除非是很亲近的人,否则认不出你的真正身份。”
温益然却迟迟不能决断,但两拨人马陆续回话,一行人说富阳县主愈发哭的厉害,另一行人说城外都转了,确实没有会医术的女子小哥儿的踪迹,只有一家医馆说,孙女正在学医,再有十年就能出师了。
这话把温益然都气乐了。
在外人面前,温玉白再次请命:“兄长大人,就让义弟去试试罢,哪怕医术不精,想来京城的贵人也不至于为难我。”
既然决定了人选,事不宜迟,富阳县主那边也催促得急,温玉白乘着一顶轿子便朝驿馆奔去。夜色溶溶,水畔蛙声不断,眼看着到了驿馆门口,温玉白撩起帘子,立刻见到一匹很熟悉的骏马。
正是自家枣红小马的蹄下败将。
第54章
温玉白来不及多想, 已经被人引进驿馆内。
这驿馆一向是接待往来官员住宿的,虽不甚大,但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海棠湿红芭蕉绿,布置得十分精致。沿着朱漆长廊匆匆朝前走, 尽头海棠树掩映着的华美屋子里, 隔着屏风坐着个少女。
夜色愈发深浓,少女早已经卸了晚妆, 满头乌檀木似的长发尽数披垂着。
天气热的厉害,她只穿了芙蓉初绽的淡粉色寝袍, 正愤愤哭泣着,声音极大,震得一旁乌木高案上的一盏铜鹤灯火光震颤不定。
她身边随侍的婢女们显然都束手无策,县主娘娘哭得这样厉害, 她们也不敢多言劝解一句, 只是端铜盆侍立在旁,随时伺候着富阳县主哭累了好洗一洗脸重新再哭。
见温玉白来了,人人都跟见着救星似的, 忙不迭通传:“卫大人请的大夫到了。”
富阳县主哭得嗓子都哑了,哽咽说:“进来。”
温玉白站在屏风外面行礼,隔着紫竹屏风中空的薄纱,悄悄打量着富阳县主。她和自己一般年纪,宽袍大袖的寝衣更显出她纤秀细瘦的身形, 右腕上叠戴着碧玉和黄金手镯, 都是极富丽的阔面, 金绿交映, 越发显得她腕骨伶仃。
她手旁放着一架花叶纹的铜镜, 镜下摆着三两只南屏女子常戴的花簪,芍药花怒放不输牡丹,只是花瓣卷萎,并没有经过很好的护养,显出明日黄花的衰败相,已经不能戴了。
镜里恰映出富阳县主的真容,在温玉白原身的记忆里,富阳县主若不说话不挑刺,是个气质型的美人,面薄而五官清丽,虽非绝美,也有独到的动人之处。
今昔对比,更显她水土不服的惊心动魄。那薄薄的面庞肿成一个半,一只眼已经肿得眼皮耷拉,薄而小的樱唇肿胀成了丰厚的朱唇,跟挂了两条香肠似的滑稽。
“请县主娘娘伸出玉手,奴为娘娘诊脉。”
其实观她面色,温玉白已经大致确定,她水土不服,兼而可能对什么过敏了,富阳县主一面忍着泪,一面伸手递给他,温玉白搭在少女的脉上,装模作样的诊脉,说:“县主娘娘脾虚肝郁,肺气亏虚,平素便有病症,天气一冷吹风便容易咳嗽,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