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最迷信的迷信产物老鬼,笑呵呵地感慨着,倒让李红云夫妻俩听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仔细一想,又确实有几分道理。
老鬼经历过豪华墓地,也埋过路边草堆,颇看得开,“不求太好,不坏就行了。到底还是活人重要,你们惦记着,烧点纸钱、供点东西就够了,拿着钱买别的去,最次还能多吃两口肉不是?你们过得好,你们还在惦记他,不比什么都好?”
乔军怔怔看着老鬼。
虽然并不是一个人,但他好像在老鬼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也是这样笑呵呵的,过去攒着钱给他们,后来攒着钱给他们的孩子,总说着别花冤枉钱,希望他们过得好。
他们兄弟总嫌他多说,觉得会一直听着过一辈子。等后悔的时候,想听也听不到了。
“您说得对。”乔军别过头擦了下眼角,问了方向,没再期盼大师告诉些阴间的消息。
叶泉对老鬼招招手,束缚着他的金光敛去大半,老鬼相当自觉地团成团,重新钻回骨灰坛。回到自己“家”里,狠狠松了口气。
骨灰坛挺大一个,直接拎出去一看就看得出是什么。担心吓到别人,李红云看了一圈正发愁找什么装起来,叶泉越过她一指门口的袋子,“这个吧。”
叶泉单手一拎,五六斤的瓷坛被轻描淡写地提起来,塞进塑料袋里。要不是袋子一沉,看起来和拎张纸没什么两样。
李红云送到门口,看着还印着红彤彤大减价标语的塑料袋,不由得心情有些复杂。
不管是鬼还是大师……都还挺不一样的哈。
“不必送了。”叶泉转身,李红云隐约听见一声懒懒的哈欠。
等一家人关上门,乔军握住妻子的手,低声道,“小弟把娘接去住了,咱们这个月还沾着晦气,还要回老家,就算了。我想着后面也多去看看,尽尽心。爸妈离得也不远,带着闺女多回去看看姥姥姥爷也是应该的。就是回去的时候,做不了生意……”
“也没多少钱。”李红云嗔他一眼,听见女儿小声欢呼,瞬间转头,“刚刚是有客人在,你当你偷吃这事就完了?!”
李家鸡飞狗跳还在继续,叶泉拎着骨灰坛慢悠悠往店里走。
刚进门,俞素素就从后厨探出头,“老板你回来啦!咦?这是……”
俞素素好奇地打量着老鬼,“新、新的鬼啊?也是来应聘的员工……?”
“也许。你留下,还是去投胎?”叶泉弹了一下瓷坛,叫老鬼出来。
她斜靠着椅子,手肘搭上桌面,支起一边脸,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几根骨头,变成了懒洋洋晒着夕阳的咸鱼,连声音都漫不经心起来。
老鬼见店里还有只鬼,也是一惊。
听出两人话里的意思,又瞧见大堂布置分明是要做饭馆的,他顿时有了底气,向叶泉拱拱手,重新自我介绍。
“鄙姓陈,陈金宝,恰好也是个厨子,还算小有家财。大师带我离开,对我有恩,虽然现在这副样子也拿不了刀了,但为大师盯一下灶台,调个味还是行的。只求大师能看在手艺的份上,留我些日子,回家必有重谢。”
话说得谦虚,但听得出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别说,死了这些年没进过厨房,还真有点手痒。
“可以。”叶泉听着来了些兴趣。
好不好吃另说,听听过去的经验也挺有意思。
叶泉饶有兴趣地问:“你在骨灰被偷走之间,就逃过阴差搜寻滞留人间了。已经知道后果,不打算投胎,还惦记着回去看着你的儿孙后代?”
陈金宝脸色一苦。他确实是自己留下的。
儿孙在厨艺上实在天赋平平难以支撑家业,让他到死都放心不下。重孙女倒是有几分天赋,但那时他已经很老了,看不到重孙女出师上灶的时候。
家里的孩子们他自然也是惦记的,但死了十几年,后来来看他的时候越来越不走心,这两年被刨了坟都没发现。
估计后来的供品供是供了,但没几个人念着他,他没吃到的供奉不知道最后便宜了哪个孤魂野鬼。
陈金宝气久了也就看开了,“要不是大师,他们怕不是猴年马月才能发现我丢了。我现在就想等一等,看到那几个缺德的盗墓贼吃了报应,我就回我的墓里待着,安安心心去投胎。”
“那就这样吧。员工待遇统一,我也不亏待你,包吃包住,做得好另发工资,想买什么自己买。”叶泉拍了板,起身想起什么,顿了一下,“但你得换个样子,也不能露出死相吓人。应该会变形吧?”
陈金宝忙点头,“会的会的。”
鬼一般是死时模样,在人间待了这些年,他也不是白待的。做不到像传说里厉害的画皮鬼那样,换一张脸,变成过去自己的样子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