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王是怎么说的?他连眼皮都不曾抬过,只说了句,放那吧。
他的话很冷,好像有一盆冷水,朝着林闻清泼来。
那时的林闻清,还以为自己的父王不喜欢白狐,于是等他再大一点,他又猎了鹿,猎了狼,甚至还捕获过一头老虎。
但从来没有得到过老秦王的只言片语。
渐渐的,林闻清的心,也冷了下来。
他长大了,不再需要任何人从指尖漏出出来的那么一丁点温暖了。
他不需要了。
他可以自己一个人,也活的很好了。
“你在想什么?”陈霜意将脑袋搁在了林闻清的腿上,这一夜的颠簸,她也着实是累了。
林闻清也累了,他伸出另一只空闲着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陈霜意的秀发,淡淡道:“在想,有你真好。”
如果,一直这样,一直孤身一人,一直活在暗夜里。
他或许不会像如今这般,渴求待在她身边的片刻温暖。
如果他不曾在暗夜之中,窥探过那么一缕微光,他或许可以忍受暗夜。
但她来了,在他孤独晦暗的一生中,洒下了一束光,便如星星之火,燎起了他整片荒原。
陈霜意靠在他腿上,渐渐地,意识开始不那么清明,但她仍旧不忘问他:“你今日,到底如何找到我的?”
马车的车轮在长街上滚动着,在这静谧的深夜里,发出些声响,长街上空荡荡的,只余车轮声的回响。
林闻清低头,吻了吻陈霜意的发丝。
“我看见了你留下来的鹤羽,沿着宫道,一处一处搜查过去的。”
陈霜意昏昏沉沉地转过脸,眯着眼睛,看着他:“那么多宫殿,你一个搜的吗?”
“你一个外男,怎么敢的。”
边说,她的头边因困极了而不停地点着,最终,靠在林闻清的腿上,睡着了。
林闻清看着她这副模样,幽深的双眸暗了下来,薄唇勾起了,满眼皆是柔情地看着她,幽幽道:“找不到你的时候,我都快疯了,谁还在意身份。”
“便是刀山火海,我也闯了。”
陈霜意没听见,倚着他的腿,睡得香甜,渐渐地连呼吸声都轻了几分。
马车在长街上行驶,渐渐的,周围开始嘈杂了起来,原本窝在家中守岁的人纷纷走出了家门。
随着第一声爆竹声响起,长街上的灯,瞬间全都亮了起来。
各家各户的大门上,都挂着喜庆的红灯笼,华丽的灯如明珠绽放着光泽,映照着朱门上红底黑字的对联。
夜幕更深了些,寒风也呼啸起来,爆竹声四起,人声跟着鼎沸。长街上,很快便涌满了人,人群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灯火辉煌的长街遥遥呼应着天际的星辰,整条街市,都被点亮了。
喧闹声,将陈霜意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她从林闻清的怀抱中翻身坐起,挑开了车窗帘,支着下巴,朝外面看。
“王爷,我能下去玩吗?”她看见好些人在沿着秦淮河放花灯,还有人在河畔放烟火,杂技艺人在空地上搭台表演,好不热闹。
陈霜意玩心大起,捏着林闻清的衣袖,摇了摇,眼巴巴地望着他。
林闻清已经很多年,没有在金陵城过年了。他印象中的年,也不过是,能与父亲同桌吃饭的日子罢了。
原来,年节这日,街上竟是如此热闹。
他将陈霜意拉着他衣袖的手拨了下来,牵在手心里,点头回应她。
然后又好脾气地补充了一句:“带带我。”
陈霜意的眼睛亮了亮,小狐狸似的朝他眨巴了一下:“那,我今天带你好好玩一下。”
时值除夕之夜,大梁风俗,除夕当夜前半夜会在家中与亲人一起守岁,待子时过后,便会与亲友一同上街游玩。
这一整夜,都是不会睡的。
长街上此时已挤满了人,人潮涌动,从长街的西头一直到东头,处处火树银花,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朱雀桥上,来来往往走过不少行人,年轻的少男少女们在这一日并不恪守礼节,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聚在一处。
寒风凛冽,但人们的热情不减。陈霜意拉着林闻清的手,开心的在各个摊子前来回走动,边走边与他分享。
“前面有一家酒酿丸子,甚是好吃,我以往每年都要买来尝尝。”
“还有东头那边,每年除夕都会有个老人家卖她亲手做的风筝,我去年买了个蜈蚣风筝,可长可长了。”
林闻清也不答话,只低着头,含笑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