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母亲试探着问,“春节,你们打算在哪儿过呀?”
“阿姨!要是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在这儿过吧!咱们一起过!”陆云声毫不犹豫地热切回答。这让母亲很是出乎意料,愣了一下,眼睛里不由泛起莹动的泪花,又急忙去夹桌子上的饺子来掩饰着,
“好,好,欢迎!欢迎!”母亲低头说,声音已有些哽咽。
在记忆里梁亦欢几乎没有见过母亲流眼泪,母亲貌似是一个不容易动情的人。大概是高中的一个寒假,一天早晨她还在浅睡中没有醒来,隐约听到有人从外面进来,听脚步应该不是奶奶,是母亲。母亲在她的床头前久久地站立了一会儿,然后深深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那是一个特别深厚的吻,也特别出乎她的意料,太不像母亲的表达方式。为了避免尴尬她并没有睁开眼睛,又过了好一会才起床,母亲是来奶奶家看望她,在院子里和奶奶说着家常话,见她起来也只是一些平淡的寒暄,和日常叮嘱。让她恍惚方才那一吻是不是在梦里,但是那吻的深厚又那么真切。
晚上母亲在梁亦欢房间里聊了很久,多半是母亲在说,她在听。听母亲说来这些年和孙伯伯的日子平淡倒也自在,儿子也很是孝顺省心,儿媳朴实周到。说到奶奶的小院子,在奶奶去世后没多久就被父亲卖掉了,最近买家要随儿子一家去外地,又卖了一次。现在的主人是一户外来人家,不大熟悉。说到一些母亲同龄的人已经逝去,不免唏嘘。也说到陆云声,母亲认为这个小伙子很不错,人品正直很有涵养,风趣幽默,相处起来很愉快。
第二天梁亦欢和陆云声同母亲一起置办年货,烟花鞭炮春联干果水果糖果肉类生鲜酒水饮料一应俱全,还带母亲置办了一件唐装风的外套,很是喜庆。陆云声还准备了很多红包给亲戚朋友街坊四邻的孩子,母亲笑称,这怕是孩子们收到的最大的红包了!
母亲和梁亦欢原本各自清冷的春节在陆云声的撺掇下竟然异常热闹有氛围起来。接近傍晚的时候,梁亦欢和陆云声驱车去了奶奶的院子。据说新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带着 3 个半大孩子,想来也是生活不易,不然哪个家庭会愿意在这个阶段远迁。因为并不熟悉,两个人并没有进入打扰,只在不远处停留了一会儿。院子里的葡萄架拆除了,蔷薇花丛不见了,奶奶常年修剪整齐的矮灌木篱笆也被挖除了,两棵笔直的杨树被砍掉了很多枝桠,原本一个充满女性情怀的小院,二度易主,已然失去了当年的面貌。院子西侧的小池塘看起来比记忆中小了很多,干黄的芦苇根或结在了冰中,或覆盖在雪下。
北方小城的除夕夜年味还浓,母亲做了丰盛的年夜饭,在陆云声的鼓励下喝了一些他们带回来的白酒和葡萄酒,然后三个人围在一起包饺子看春晚,借着酒意的微醺,梁亦欢和母亲也聊的难得开怀。期间陆云声给家里通了视频拜年,这是梁亦欢第一次和陆云声的父母直面接触,她客气地问了伯伯阿姨好,便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陆云声的母亲说话客气周到,但是语气雷厉。母亲也接到了孙伯伯和儿子儿媳的视频通话,大洋两端的牵念和相互叮嘱,朴实无华也温情不已。十点左右鞭炮声四起,轰轰隆隆此起彼伏,一直持续到午夜之后。
初一早晨是喜庆热闹的拜年,来母亲家的老姐妹对梁亦欢和陆云声这对年轻人“啧啧”地上下打量半天不舍得挪开含有几分垂涎的目光,谁曾想这个丢在前婆婆家的丫头会出落成比周围绝大多数孩子都出息的光景,还带回来这么标致的伴侣。
初二梁亦欢和陆云声又拜访了父亲一家,随父亲拜祭了奶奶。晚饭后两人开车围着小城兜风,再过一两天就准备回去了。梁亦欢笨拙的给陆元声介绍这个她着实生疏的小城,路过高中学校的时候,梁亦欢跟陆云声说起来青春懵懂心动的那个男孩,
又想到陆云声初次见面的时候笑称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欢声”很搭,
“你知道吗,”她说,“那个男孩子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乐”,我那时候也觉得他和我的名字很搭,“欢乐”!”梁亦欢说完哈哈哈地笑起来,笑陆云声自认为可为之得意的套近乎是多么蹩脚。
陆云声撇了撇嘴说,“欢乐多俗呀!欢声多有意境,意境悠远!”他还思考了一下,继续说:“每个人在找到他的终生的伴侣之前,可能会遇到一些与之相似的人,但并不是真正对的人,或许是命运在给他提供线索吧!”
“我的天!”类似这样的感性观点梁亦欢貌似看到过,但是从陆云声的口中这样认真地说出来还是让梁亦欢“震撼”了一下,有一些类似母亲在那个悠远清晨深厚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