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雾眼皮一跳:“那个人就是司洛林?”
少年点了点头:“是,其实和我同一批进监狱的人有很多,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挑中了我。”
郗雾看向他。
“出于好奇,所以临走的时候问了一嘴。”
“他说什么?”
“他说他喜欢我这个名字,说取得很好。”
郗雾心脏突然痛了痛,看着手臂上那些伤痕,没再说话。
“他对你真的挺好的,这样的男人真的挺少的了吧?像他那种身份的公子哥,处处留情但绝不负责才符合常理吧?并且那种人应该很在乎自己的名声吧?”
“他不是这样的人。”郗雾淡淡地打断他,低头看着手上的一道道伤痕,呼吸微微一窒。
“是啊,人品确实没话说,女朋友都进监狱了,还能不离不弃这点,就真的很man,这种人大概只能仰望。”他的话头打开了一些,变得稍稍健谈起来。
郗雾喉咙酸了酸,没说话,随后转移话题:“你看着,不像穷凶极恶的人。”
伊卫希顿了顿,继续夹了口菜,笑了笑,“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伊卫希停顿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我捅了那个男人四十四刀,因为他想侵犯我亲妹妹。”
郗雾一惊。
他继续说,似乎是把久埋心底的秘密重又撕开来,所以眼眶也不知不觉跟着红起来:“我妈明明在客厅、明明听到了声音,但她却当不知道,她懦弱、她害怕、她没有良知,不代表我就要变成她那样的人。”
“他不是我们亲生父亲,只是继父而已,我讨厌他的眼神,我小妹则害怕他的眼神。”
似乎是说到激动的地方,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起抖:“有一天,我回家的时候觉得气氛不对劲,然后就听见我妹卧室里有声音,我就觉得出事了,然后就看见那个禽兽压着她,在撕她的衣服,我就和他打了起来。”
他说着,手开始抖起来,扭过头擦了擦眼泪。
郗雾顿了顿,手抬起,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冒犯到……”
他摇了摇头,“没事,都过去了,也幸亏我回去得早,要不然我小妹一辈子就毁了,我一时情急,就去厨房拿了刀,把他捅死了。”
“本来杀了人应该是判死刑的,但是因为我妹和我妈,当时还有邻居作人证,后来法院判了我十年。”
“我妹去了巴黎美院,每个月都会给我写信,去之前哭着说等她成了大画家,以后养我,还会给我找工作,让我别担心下半辈子的事情,不过我不想拖累她,毕竟你想,一个画家,怎么能有一个废物哥哥?我也得争气。不过说起来,也要谢谢你那个富家公子男朋友,要不是他,我妹压根去不了巴黎,我说我对计算机感兴趣,那位司老板还给我寄了基础性的大学计算机教材进来,所以你放心吧雾姐,看在这份恩情上,我也会好好保护你的。”
说完,心头一直悬着的石头似乎一下子落了地,之前对着她的拘束瞬间没了,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郗雾也笑了,随口问:“你妹妹为什么要去巴黎美院?”
伊卫希笑了笑:“因为她女神司九要去那所学校呗,你不知道,她可喜欢司九了,但是我们家穷,司九那样的天之骄女,卖的画太贵,她买不起,每次只能买临摹本。你知道司九吧?画坛很有名的神秘画家,听说和美术圈曾经的老泰斗臧曜有点关系。”
“说起来,老泰斗去世的时候,阵仗可大了……”
郗雾听到臧曜的名字,低下了头,一股无声的悲凉缓缓笼罩过来。
真奇怪啊,明明和师父反复强调过,他去世的那天她绝不哭。
可胸口明晃晃的窒息感怎么解释呢?
仿佛生灌了一瓢海水,胀得人濒临窒息。
某一瞬间,郗雾很想告诉他自己就是司九,可是想到他们俩现在的环境,又觉得不是好时机。
如果女神一身锒铛,那仰望女神的祭司,会不会失去信仰?
她不在乎自己满身锒铛,可是……
算了。
还是给那些后来的人一个美好的念想吧。
她想。
郗雾笑笑,只问道:“你知道臧曜的话,那你知不知道,师、臧曜,臧曜的骨灰最后去了哪里吗?”
“海里吧,听说是大师生前的遗愿。”
郗雾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还好。
臧浮楚,算你还有点良心。
不然等她出去,她绝不放过……
想着想着又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