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曜笑着摇了摇头:“小彧,再去搬张椅子来,枳枳,再去拿个碗。”
臧彧和臧枳对视一眼。
郗雾腿脚走得快,口袋里塞满的颜料一路掉也浑然不觉。
开口之前还没什么,开口之后,转身走的那刻,眼泪就怎么都止不住了。
街上下班的行人也往她脸上瞧,但他们还没瞧出个究竟,郗雾就把外套的帽子戴上了,羽绒服的帽子宽大,一戴上,配着她的头发,就好像乌龟有了壳,仿佛完美的心理安慰。
她走了一路,走累了,随便找了个僻静的小巷子,看到张长椅,也不管长椅脏不脏,就径自坐了上去。
她不知道她怎么了,平时郗文容也不是没骂过她,但好像就是今天,偏偏就是在蒋透面前,她分外要那个面子,分外气愤最疼爱她的母亲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凶她。
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些颜料,那些用过的颜料膏外壳上,都是挤弄时渗出来的,已经干掉了,但还是蹭了她一手颜色。
想要把它们重新放回口袋,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装在口袋里的东西掉了大半,此时所剩无几,她皱了皱眉,起身欲找,旁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将过来。
“你的画具。”
郗雾愣了愣,她一边接过,一边抬头,对上一双清凉闲散的眸子。
“司洛林?”
“嗯,吃饭了?”
“当然!”郗雾话音刚落,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
司洛林扯了扯嘴角,手插回口袋里,越过长椅,走到她身边,也不看她,径自坐下,看着椅子前那条深不见底的深巷。
“小骗子,你哭得好丑。”
郗雾抿了抿嘴,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要你管。”
司洛林沉默了一瞬,很真诚地回答她:“我没有管你,我在笑话你。”
她一噎,烦躁。
两人不说话了,春天的温度并不客气,还是有些冷,连带着落日都有些苍白。
“老头子让你来的?”
“不是,我自己来的。”
“我们好像不熟?同伙。”
司洛林没回,只是扭头看了她一眼,郗雾也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眼前的少年清清冷冷,距离感很强,不是那种来自上流社会贵公子的身份上的距离感。
而是那种仿佛游离在人间之外的距离感。
就像宇宙里失联的宇航员,一个人背着氧气瓶,漫无目的地飘荡,等待着氧气耗尽,然后在宇宙里长眠。
这就是他为自己选的最浪漫的死法。
会让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很难过的距离感。
突然产生的画面让她愣了一会儿,又苦笑一声。
郗雾你现在难过的都出现幻觉了吗?
他明明是个欠到家的富二代男高中生!
“记性真差。”
郗雾:“……”
不过这么一来一回的,她刚刚憋闷的心情莫名好了一点。
“谁干的?”司洛林靠着椅背,深巷的尽头,是迫近地平线的红日。
“什么?”
“谁惹你哭了。”
郗雾一顿,偏了偏头,只看到司洛林黑色的短发和冷白的侧脸,落日苍白的余晖撒了一截在他脸上,顺着他线条流畅的脸部骨骼,滑过他的眉梢、鼻梁,最后落在薄唇上。
有那么一些不真实感。
“真相比较丢脸。”
她如实回答。
被人阴了被人挑拨离间了不丢脸。
丢脸的是明知道那是个坑,但气血上头还是一脚踩了进去。
低头看着帆布鞋,她的鞋子总是没几天就被她磨得破破烂烂的。
“嗯。”
“那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嗯,美色是错觉。
这人说话还是欠。
郗雾有些牙痒痒。
但她还是说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让人敞开心扉的魅力。
可是不应该啊,那个下午的他明明那么有距离感,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样子总给人一种胆怯的感觉。
她此刻对他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并且为了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还添油加醋了一番,把蒋透描述成尖酸刻薄、小心眼、喜欢挑拨离间的小人,把自己则描述得楚楚可怜、受尽欺压。
说起蒋家父子的坏话时声情并茂,骂起他们拿鼻孔看人、喜欢PUA、土大款装贵族的时候把句子说得十分朗朗上口。
不过他本来就是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