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日头早早沉了下去,待天色完全黑透, 四五个小太监进了书房,将几口大箱子抬了出去。
地窖阴暗潮湿,苏培盛指挥着他们放在铺了木屑的顶层,这里装着的都是珍稀典籍,主子爷平时宝贝的不行,可不能受潮发霉了。
“出去了半个字都不能往外漏,都听见没?”
“是!”
凌晨时分,宝春睡得迷迷糊糊就被夏蝶喊了起来,外面喧嚣不断,敲锣大喊走水了。
天干物燥确实容易着火,宝春穿鞋下了床,推门出去就见林荫道上
的太监提着水桶往书房方向赶。
“书房走水了?”宝春不确定问。
夏蝶也没个头绪,赶紧给她找来了披风,两人从西边角门赶了过去。
院落浓烟滚滚,屋里的房梁都烧黑了,好在四爷没事,狼狈地站在花圃旁,脸上黑了好几道。
“你怎么样啊?有哪里伤到了吗?”宝春扯着他的袖子翻来覆去查看,见他没事才松了口气。
四爷被她绕的眼晕,心里美滋滋,赶紧蹙了蹙眉,佯装胸口憋闷难忍却强撑着,“……无碍,你莫要挂怀。”
苏培盛嘴角抽了抽。主子爷这招西施捧心真是高,侧福晋急的手都扶上来了。
“不然现在传太医吧?”宝春一脸担忧。
“嗯……”四爷虚弱地点了点头。
院子烧成这样呆不了人了,宝春犹豫了下,“吟枫苑近些,要不你和我过去?”
“……这不好吧?”
四爷嘴上拒绝着,身子却故意打晃像是下一秒就会昏过去,宝春赶紧将人扶稳,“这都什么时候了,走吧。”
正院距离书房有一段距离,福晋得了消息赶到时,人去楼空,侍卫们说四爷去了侧福晋处。福晋闭了闭眼,甩袖子回去了。
四爷如愿住进了吟枫苑。
当着一屋子奴才,总不好让他住偏殿,宝春在榻上横了个半人高的软枕隔开楚河汉界,一人睡一边。
“你先躺着,我出去让人传御医。”
“天亮再说吧。”四爷声音沙哑。
还有两个时辰天色才能大亮,见他已经闭上了眼,宝春也合衣躺下,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四爷勾了勾唇,又开始偷偷对熟睡的人摸摸蹭蹭,毫无节制。
次日一早接到雍亲王府的牌子,陈御医脸都没洗,备着药箱就赶来了。
听闻书房走水,出事的正是四爷,陈御医脚下生风快走出残影了。
“您慢着点,不着急。”苏培盛跟在后面慢吞吞,心想真是辛苦这老头白忙乎一场。
不着急?陈御医忍不住感慨雍亲王待下人真是宽厚,换在别的王府,这种对主子不上心的太监早被撵出去了。下回万岁爷问起,他顺便提一嘴吧。
进了屋,陈御医见王爷倚靠在床踏上,身上盖着被子,观其面色并无不妥。
“王爷可有哪里不适?”搭了脉,没觉着脉象紊乱,陈御医困惑。
“胸口略憋闷,头钝痛。”四爷回的一脸认真,宝春就在旁边看着呢。
“这样啊……”陈御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
皇子们勾心斗角难免心绪不调,思虑过重,肝火旺引起胸闷再正常不过。
问题是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说,最后开了几剂平肝理气的汤药,理由是受惊过度,被烟呛的……
四爷满意了。
不料陈御医背上药箱要走,却被侧福晋拦了下来,“您可有哪里不适?”
宝春一脸苦恼,“您瞧瞧我是不是上火了?素日向来不生口舌之疮,前阵子舌尖总沙沙的疼。近来好了许多,今日一早却又疼起来了。”
四爷睫毛颤了下,耳有点烧。
“如此请侧福晋张口,容老夫一探。”
陈御医看了好一会儿,仅观舌苔之状并无肝火上亢,舌尖确实有吸吮的一小块红痕,一时间他也辨不清什么原因,却不能坏了自己的声望。
“秋燥易上火,那药方侧福晋可与王爷共用,连喝几日便可见效,这段时间平心静气,最好不要同房。”
宝春脸刷的红了,偷瞄了眼四爷,恰巧与他看过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心跳漏了半拍,赶紧垂下眸子。
书房修缮需要些时日,自此屋中放了个高山流水的屏风,里侧就寝,外侧处理公务。
大批书册运了进来,眼瞧着窄窄的书案就要堆积如山,苏培盛连夜让工匠打了面梨花木书柜,选的是主子爷喜欢的颜色。
宝春心想这是要一直住下去的节奏?
可人是她自己带进来住的,总不好撵出去吧,等书房修好了他肯定就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