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之前,她还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需要他。
房卡插好,关了门。
尤簌蠕动了下干燥的唇,艰涩地打破沉默。
“……下午发生的事情太多,忘记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L省到Y市最近的一班飞机就是她坐的那班,剩下的只有夜里的。
“坐高铁到临市,在临市飞的。”
蒋驰期低头看她,伸手从口袋掏出什么,递过去。
“尤簌……我知道这种事情没办法安慰,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感同身受。”他嗓音很沉,弯腰望她眼睛。
“但我想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枝叶摇曳打在墙壁,留下斑驳的阴影。
他手心躺着的是一盒薄荷含片,
铁盒装着,封面上贴着“润喉清咽”四个字。
尤簌眼圈又酸了,她刚要去抬手去接那盒药,又听见蒋驰期沉默片刻后,很轻很轻,几乎带着无力感的声音。
“所以你能不能,也试着,依靠一下我。”
是不是他不问,她就不会主动说家里出了事。
是不是他不来,她就真的躲在电梯里把泪哭干了才钻出来。
……他这个男朋友有时候当的,真挺没用的。
他的话钻进耳廓,眼泪又像打开开关,断了线地往下滴。
尤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在半空中的手不敢再近一步,鼻音重得吓人。
“我只是怕麻烦你……”
“……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像是被一只手摁到了水平面之下,身边供她抓的手臂只有他。
见识过世界自由的那面,她再也不想回到之前的状态,更不想失去蒋驰期。
爷爷去世的事情警醒了她。
原来人的离去是可以发生在一瞬之间,是可以没有丝毫预告的。她怕失去他。
“谁说我讨厌你?”
蒋驰期眼神凝了凝,想说什么话又斟酌一番,换了缓和点的语气,手指抬她下巴。
“别整天瞎想着给我安罪名。”
男人瞳孔微暗,像是陷入了一汪黑潭,顺着帮她整理碎发,他语气缓慢又郑重,拿她没办法一样,重新嘱咐一遍。
“之后遇见什么事,都要记得跟我说。”
“谈男朋友,给别人点发挥的余地。”
“如果只让我知道你很难过,又不让我知道你在哪,我会很觉得自己很没用,懂么?”
视线相撞,尤簌看见他认真的眼睛,眼圈微红,她抿了抿唇才点头。
她原来只觉得负面情绪是洪水猛兽,能自己扛就自己扛,害怕自己的事会给别人带来哪怕一分一毫的麻烦,因此招人厌烦。
但现在,她才好像明白。
原来真的被爱的时候,对方是会跟着一起痛的。
心脏的抽缩感渐渐平息,尤簌低头抓紧那盒润喉糖,指尖泛红。
“别哭了。”
尤簌又听见他耐心地轻哄。
微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她红肿的眼。
蒋驰期揽她腰,把人抱在怀里,小声安慰,“爷爷去世伤心我知道,但别因为我这点事儿再掉眼泪。”
“哭一天了,你男朋友的心也疼一天,让你男朋友的心歇会儿行么?”
……
降生在这个世界要十月有余,但消失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
三天之后,丧事已经全部办完。
爷爷的东西被她亲手整理好,静静地封在一个牛皮纸箱子里,安置在衣柜顶上,和他整个人一样消失匿迹。
不过三天,尤簌整个人又瘦了一圈。
这件事就像一根软刺,时不时想起还是会难受。她准备躲到角落小声哭的时候,也总会被蒋驰期揪出来,塞到他怀里哭,不让她一个人消化。
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能接受爷爷不在的事实。
这是在家吃的最后一顿午餐。
尤簌和蒋驰期并肩提着几盒从饭店打包好的菜,上楼,准备吃完后去赶高铁。
不知道其他人的情绪管理能力如何,但尤簌最近发现自己只想沉浸在没有波动的心情中。
就算是痛苦,也甘心沉溺其中,甚至专门去软件找亲人去世的帖子共鸣,一遍又一遍,不愿踏出罩子。
但好在蒋驰期性格霸道,且敏锐,能分辨她到底是真的有感而发地难过,还是自讨苦吃地难过。
分情况对待,软硬兼施。但更多是慢慢哄,抱在怀里听她讲之前的故事,让她自己抒发。
楼梯扶手上刷着深绿色油漆,走廊有人放了茉莉盆栽,小簇的白花开着,染了满层香。
尤簌走近看了一眼白花,睫毛下意识微颤,过了几秒才拿出钥匙开门。
十一点四十,爸爸十一点半下班,一般十二点赶到。
他们的高铁在下午三点多的,时间安排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