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和戏弄我分得清,也许你后来的确改变了态度和想法,但没必要因此掩盖最开始的动机。”她语气很淡,像在陈述一桩与自己无关的证据确凿的事件。
“当然我也不怪你,谁让你连自己都骗了呢。”
她寥寥几句说得秦聿哑口无言,张嘴欲辩,可再重新回想审视月余之前一同食宵夜的那个晚上。
沉下心后推翻重来,他代入当时的心境,虽然过去许久,但也努力沉浸思索。
那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我姓秦。”
———“你可以叫我秦sir。”
———“秦知,知道的知。”
每个片段在脑中回溯,渐而模糊的话语点点拼凑,串联成完整的夜晚。
“我要休息了,”她不去关心他究竟在想什么,也没有耐心和时间等待,毫不客气地再次下了逐客令,“记得关门,不送。”
秦聿笑得苦涩,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那我走了,晚安。”
下楼时他没有开灯,也不知是如何摸黑走到门口。
林佑今推开书房的门重新走到落地窗前,那里的视线刚好能够看到他离开的背影。
隔着半间花园,出了环形拱门,他回头遥望。
是先前秦聿从山道回来,驶停在路边的那个位置。
即便仍旧隔得那样远,但这次彼此却看的真真切切,相距甚远的两端直直望向对方眼底。
林佑今不再感到远眺偷窥的羞惭,心中反是无端生起的惆怅。
“为什么要骗我呢?”她呢喃着自问,明知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而另一边的秦聿迟迟不曾离去,他也不知自己站了多久。
一直看着林佑今拉上纱帘,模糊纤细的身影逐渐消失,书房的灯关闭,卧室的灯亮起。
再到二楼的灯全部熄灭,整栋房子陷入沉睡。
久到秦聿觉得已快天光,才回身向叁号的方向走去。
伫立之时,他始终在后悔一件事,从开始他就不该开那不合时宜的玩笑。
又或是不该取回塞在门缝里的字条。
如果一切问题都能得到及时的化解,他和她现在的关系一定不是这样的。
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秦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心里还有件事放不下。
其实他本来打算下回相遇时袒露的,是身为作者见知的身份。
而今单是未婚夫一事,林佑今都表现的如此难以接受,他便更难开口。
可如果不说,那就是罪加一等,再度隐瞒。
除非他能做到永远不对外公开,毕竟写作本身就是件私密的事。
不说,也情有可原。
纠结到天光大亮,秦聿终于想通了。
既然他已经将作者的身份告诉过陈守全,就不该瞒着林佑今。
但在此之前,他要先去找陈守全取取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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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佑今心情好和不好时都喜欢去书店待着,尤其是遇到难解的心结,她有两个办法最简单的解决方法:要么同陈守全细数道来得他指点,要么自己从书中探索答案寻求慰藉。
然而就在换好衣衫坐进后座的那刻,原本晴朗的天气眨眼骤变,远处飘来的乌云化作瓢泼大雨。
“阿叔你开慢点,安全第一。”钟永盛这几天不在,司机又换回了先前的那位。
他点了点头:“我等会儿直接开到门口,阿今便不必淋雨了。”
“没事,那边不好停车,你到方便的地方放我下去即可。”
林佑今不想看见叁号门口的那辆车,故而刻意扭头转向另一侧。
奈何司机多嘴,问:“聿仔也出去了吗?他的车什么时候开走的?”
“管他呢。”她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依旧没有转头。
夏日暴雨急一阵缓一阵,本该很快就走的乌云今日却在顶上盘旋,一直下个不停。
雨水淅淅沥沥似丝线断裂,同行人游走发出的叹息声混杂,时轻时重。
水雾晕开身后高楼闪烁的霓虹,的士来回穿梭,一片朦胧景象。
林佑今下车撑伞的间隙里还是淋到了雨,雨丝密而急,短短的几秒钟打湿了发梢。
她匆匆举起伞,将车门关上,敲一敲窗对司机道:“麻烦您一个小时后来接我。”
水珠打在透明伞上,溅起又反弹,沿着弧度滑落,结成水流汇入地下。
司机的声音淹在雨水中,怕她听不见,又比了个OK的手势。
路面没有积水,车辆和行人都少,是难得空旷的景象。
马路对面的私有书店半掩着门,若非看见窗口陈守全的半个脑袋,她只以为今天书店关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