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车子出发,他往后座递来一张地图,“我们大致发现了唐鹤予的去向。”
想直接找林佑今如同大海捞针,但把目标换到唐鹤予身上就容易许多。
唐秉荣既然敢把自己的儿子送到这来,自然是要依靠他在这边的势力。
而唐秉荣在越南的人脉,林耀生不敢说一清二楚,却也是略知一二。通过对陈勇华的追踪调查,就有了眉目。
“他们在驻扎区,我们进不去,但凌晨时分有车辆进出,我猜是接了人,林小姐很可能就在车上。”德雄一通分析头头是道,又指着地图上说,“距离最近的落脚处在这里,其余圈出来的红点都有人蹲守,一有发现就会通知我们。”
“那现在是去哪里?”秦聿将地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在心中有了大致轮廓。
“先带你们安顿下来,总不能漫无目的地去大街上找人。”德雄示意他少安毋躁,“只要他们不是闭门不出,今天就会有消息的。”
日升时的太阳同日落时的一样迅速,眨眼就悬挂高处。
秦聿靠窗看着外面景色,街头大量的混合式建筑均是殖民者留下的痕迹。
远处教堂的塔尖映入眼帘,巨大的圣母像矗立在前。
清晨往来的行人稀疏,汽车飞快驶过。
车辆行人交叉之间,有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林佑今穿了身白色无袖连体衣,头上戴着法式草编帽,她没有注意到擦身而过的那辆车,仍旧跟随唐鹤予往教堂而去。
“停车!”秦聿突如其来的一声让德雄和司机都吓了一跳。
一个急刹,也逼停了后面跟着的齐三的车。
秦聿没有解释,他开门下车,往方才林佑今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只是再看去,那道身影已遍寻不着。
如同朝露,转瞬即逝。
第54章
教堂里悠长的旋律, 空灵般嗓音,回荡在狭长逼仄的空间上方。
仰头可见向上无限延伸的穹顶,侧目是在日光下泛着斑斓色彩的玫瑰花窗。
正前方的耶穌基督像张开双臂沐浴在圣光里, 脸上透出一丝审视众生的悲悯。
唐鹤予偏头看了眼身旁的林佑今, 她双眸紧闭模样认真, 不知在想什么。
他随即又转过头去, 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祷。
上天,你若能听到我的请求,请让我与她维持现状,再不分离。
两人一同坐在祷告长椅上, 第一场教会礼拜还没开始。
他们不是信徒,只是前来参观的游客。
至于祈祷,对着耶稣像可以, 对着神佛像亦可以。
不过是心有所想,便寄托给所能托付的对象。
其实林佑今在闭眼的几分钟里什么愿望都没许下, 只是双眼轻阖,沐浴着花窗照射进来的晨光, 任由思绪在圣咏中飘荡游走。
在片刻短暂的放空中, 她那颗满是愁绪的心得到了宁静。
一夕千念大抵便是如此。
她忆起小时候与母亲一起生活的日子,想起父亲这么多年对她的千依百顺,怀念钟敏在身边的每个夜晚,忘不了和钟永盛相处的时时刻刻。
记忆里的过去分明是那样完美无缺, 却在瞬间如泡沫般破碎。
母亲突然间性情大变,父亲作为商人越发唯利是图, 钟敏的身份自那件事后变得尴尬,钟永盛亦随之疏远。
过往如潮翻涌, 她还想到——
“林佑今。”记忆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穿透空灵的咏叹调,字字句句坠落心头。
她还想到秦聿,是书店门口的不期而遇,是命中注定的婚约。
更是始料未及的异国相逢。
这一声唤惊醒梦中人,唐鹤予眼中的光在看到来人后渐而熄灭。
他垂下头,交握的双手用力收紧,手背上青筋凸起。
倏尔又似全身力气被抽走,整个人颓然靠在椅背上。
那一刻的背影若有人看见,定会觉得落寞至极。
耶稣像仍旧矗立在圣光中,面上悲悯不减,唐鹤予却从中读出了另一种嘲讽。
嘲讽世人虚伪懦弱,求仁不得故而寄托虚幻。
林佑今缓缓站起身,和秦聿隔着数排祷告长椅相望。
日头偏移,光线斜落,照得两人半明半晦,偏偏刚好能看清彼此。
分明是无声沉默的对峙,林佑今却觉得四目相对时他的呼唤震耳欲聋。
最终是唐鹤予打破僵持不下的氛围:“你是来带她回去的。”
他语气笃定,已然替秦聿做了回答。
“钟永盛和齐三都在外面,”秦聿只看向林佑今,“你是想现在跟我走,还是再过一会儿。”
秦聿语气平静,是以往和她说话时惯用的音调,似钟声,缓而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