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锐利,如日光,似利箭,阿檀不敢直视,她心虚地背过身胡诌起来:“秀茵去世,我想留一件她的、她的遗物,父亲便把这张相片寄给我了。”
“你和她的关系很亲厚?”
“同父兄妹,自然,自然亲厚。”
再聊下去,阿檀感觉自己真要露馅,她索性将皮箱合好起身:“警长,那张相片你既然想要,我也不与你抢了,义庄还有事要忙,我就先过去了。”
周钦之淡淡嗯声。
没丝毫迟疑,阿檀提着皮箱就往外走,而周钦之细细思索两人方才对话,心中的疑惑又深了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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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阿檀刚回家中,窗棂上便传来响动。
阿檀开了木窗,露出蒋沉星的一张笑脸:“阿檀姐,我妈让我叫你过去吃晚饭。”
“蒋姐姐回来没?”
“她今日晚班,不会回来,我们四个吃。”
“好,我马上来。”阿檀放好皮箱,潇洒跳出了门。
灶房里,文绣正在炒菜,她抹了把额上汗珠,抡起锅铲将咸菜翻炒几遍,麻利地取了只青瓷大碗,将咸菜一股脑盛入进去。
蒋章宁哑着张嘴想过来帮忙,文绣面无表情一把推开,她连眼神都吝啬于他,抢过菜递给阿檀:“端去厅堂。”
蒋章宁见状默默退到角落想添柴火,谁知文绣丝毫不给台阶,她又吩咐蒋沉星:“别愣着,快去烧火。”
两度吃瘪,蒋章宁张张嘴喊了声“文绣”,试图与她打破僵局,可文绣就当他不存在一样,她与阿檀说话,与沉星说话,就是不与蒋章宁说话。
盯了文绣许久,蒋章宁见她阴着一张脸,他出了门,留下一个可怜背影。
饭桌上的气氛更是诡异,文绣一是给阿檀夹菜,二是问起沉星学校趣事,当蒋章宁夹了块肉想伸进文绣碗里时,她端着碗故意一躲,肉块掉在饭桌上。
蒋章宁巴巴看向文绣,见她与沉星说得眉飞色舞并不想理会自己,他叹了声气,伸筷子将饭桌上的肉块夹回了自己碗里。
饭后,蒋章宁一般习惯亮起台灯看上几页书。
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几日与文绣冷战,蒋章宁是对黄金屋一丝兴趣都没了。
他捧着本书看了半天,一个字没看进去,余光都落文绣身上。
文绣出门了,文绣进门了,文绣拿了块抹布擦桌子,文绣差点被椅子绊倒,骂骂咧咧老半天。蒋章宁真搞不懂她一个连学堂都没踏进过门槛的人,肚子里哪来这么多的骂人词汇,噼里啪啦一番话下来没有重复不说,隔段时间还能推陈又出新。
属实厉害。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热切,文绣终于注意到了,她朝蒋章宁的方向投来视线。
蒋章宁以为文绣终于要与他说话了,他清清嗓子,放下书本正准备喊她的名字,谁知文绣只是淡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又出了门。
文绣一走,蒋章宁也坐不住,起身想看看她去干什么了。
阿檀可是将这两夫妻的暗潮涌动窥了个全,她走到蒋章宁面前神秘兮兮:“蒋先生,文绣姨生气了,您不去哄哄?”
蒋章宁言语惆怅:“我知晓她生气了,可我用尽了方法,她不理我我也没辙。”
“您真哄了?我怎么没瞧见?”阿檀见蒋章宁那副不明所以的模样,给他提示,“蒋先生,您那天说的话过了,您得去认错啊,认错需要什么?您买些东西递文绣姨面前,再说些好听的,明白了吗?”
蒋章宁恍然大悟:“明白了,谢谢你啊阿檀,我这就出门去街上。”
阿檀看着蒋章宁清癯的身影感慨:“蒋先生真不愧是文化人啊,一提醒就明白了。”
蒋章宁在街上转悠半天,终于找着了他需要的物什,他付了钱,将之背在肩上缓步往观音巷走。
文绣正在灶房烧热水,一扭头,见到门口的蒋章宁,她神色古怪的,终于忍不住对他说了这两日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背这么大一捆柴火做什么?”
“我……”蒋章宁笨口笨声解释,“阿檀教我的,让我买些东西过来认错,我想她是想让我效仿廉颇负荆请罪,所以我、我……文绣,你就别气了!”
文绣愣了半晌,又好气又好笑,笑骂道:“书呆子!”
第二十六章
近来整顿警察厅, 周钦之可谓繁忙至极。
清早,陈未绮刚从楼上下来,周钦之已经吃完了早餐。
他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陈未绮连忙叫住他:“钦之!”
周钦之转过身定睛:“大嫂,早。”
“这么早就去警察厅?”
“初入职,事务繁忙,都等着处理,所以去得早些,大嫂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前几日吃饭讲过的, 我英吉利留洋结识的好友, 她前些日子到了广州,今日将临长沙, 我打算去接她, 嘉之不在家,本想叫你陪同我一起去车站的, 你既忙碌,那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快些出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