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钦之怔愣住, 他喉结微滚,脑中蓦地出现那日盥洗室中背影。
只是匆匆一眼,但周钦之却印象深刻, 只记得那天他背缠白布, 纤肤细骨,很窈窕,不像什么‘白斩鸡’,像个……
周钦之觉得用“窈窕”来形容一个男人好像更羞辱。
他轻咳一声, 一时竟不知接什么话好。
还是阿檀示以微笑破解尴尬:“警长, 除了不让我脱衣证明之外,怎么验证都成。”
周钦之默了片刻:“不用了, 暂且信你。”
两人出门来,周钦之找上谢承堂询问谢承庭的下落。
或许当是大哥的护佑小弟,起先,谢承堂支支吾吾的一直不肯说,后来又模棱两可地说了几个香粉场的名字,谁知周钦之直截了当:“我问的是谢承庭在外购置的寓所地址,承堂,你无需跟我卖关子了,这地址我查到也是迟早的事。”
谢承堂双手反背,无奈地长嗟出声,最终还是将谢承庭寓所地址告知周钦之。
“桐荫里路314号。”
周钦之稍微昂首,让刘马二人将案发现场封锁起来,接着看向阿檀:“走吧。”
阿檀愉悦应答:“欸!”
她跟在周钦之身后,大摇大摆往谢公馆大门口走。
出门来,阿檀刚抬头,见到了谢公馆门口又来一轿车,紧接着,司机绕过车头小跑过去开门,林萧禾竟然从车上走了下来。
阿檀心中一惊,忙低头往周钦之身后藏,周钦之也稍微侧目往后,似是感受到了何阿檀的紧张,他敛了神色,昂首插兜走前一步,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林萧禾笑容温和,扶了扶鼻梁上的银丝眼镜,立刻迎了上来打招呼。
“周警长。”
“林会长。”
“我和周警长真是有缘分,已经两次在承堂这大门口见面了。”
“那是挺巧。”
“周警长也来找承堂?”
“嗯。”
“周警长这一身警服,来找承堂定不是私事吧?”
“林会长不仅消息灵通,眼睛更是毒辣。”
阿檀侧过身,肩膀紧靠周钦之的后背,内心祈祷两人快些结束谈话,别让林萧禾发现她。
林萧禾含笑问:“哦?周警长是来?”
“我是为着方慧荣死亡案来的,”周钦之眉目透出疏离,“还在查案,就不与林会长多聊了。”
林萧禾颔首几下表示理解:“那我也不耽误周警长。”
林萧禾说着往门里走,错身的瞬间,温和笑容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阴冷。
他的脚步不停,却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密切视线,转过头去,目光下意识落在了周钦之身后那个小厮身上。他盯了那粗布麻衣的瘦小子的背影好几秒,眉心蹙蹙,没发现什么异常,又收回视线继续往前。
眼看林萧禾进了大门背影消失,阿檀才松了口气,一抬眼,见周钦之向自己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
“怎么见了你这个义兄,跟老鼠见了猫一般?”
“警长,你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现在城中都在传我这义兄现在要斩草除根,您不会没听说吧,我很不幸的,就是这个根。”
周钦之头颅微昂,想起前几日,同是在这门口,他与林萧禾的谈话中提到了林玉钿。
从林萧禾的神态言语中,周钦之不认为林萧禾是想杀林玉钿,倒像真的想找回他一般。
但他没有提起这茬,只是看着何阿檀脸上“劫后余生”的表情,周钦之无意识地弯了弯唇,故意说:“你放心,他要是真除了你,我必定会将他定罪下狱,让他接受法律制裁,你不会枉死的。”
说完,周钦之潇洒插兜往前走,留阿檀一人对着他的背影张牙舞爪哑声愤愤:“周大善人,我谢谢你啊!”
周钦之却侧身停步:“你还不走?”
阿檀立刻换了副嘴脸,她一脸讪笑跑过来。
“来了,周善人,不,周警长!”阿檀拉开副驾驶车门,“请警长上车。”
周钦之扬了扬眉,突然凝视阿檀许久。
阿檀被这深沉锐利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她勉强笑笑:“警长,你不上车,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奇怪。”
“哪里奇怪?警长,您多虑了。”
“你以前是林家的二少,火车上见你你又一身道袍,在你的描述中,探寻鬼市谢家验尸都自称是道士,这最后竟然来了我省警察厅报道。”周钦之躬身平视阿檀,眸中疑虑横生,“何阿檀,你到底几个身份啊?”
心虚时,人往往是不敢对视的,阿檀此刻也是如此。
但她惯会伪装,眼一闭一睁,唇一张一合,巧舌如簧:“就这些了,警长,我是私生子,十二岁才去的林家,那之前,为了混口饭吃,可不就什么都干吗,所谓技多不压身,要不然,这乱世之中,早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