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阿檀将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心中在细细琢磨其中含义。
她唇角微微弯起,语调清泠:“安达石与安达济的死,和这所谓的家事有关系吗?”
老管事咳了几声,没指责她的逾越,没回答她的疑惑,反而说道:“马厩后方有一处狗洞,被稻草垛掩埋,今晚夜深人静时,你离开吧,不要惊扰任何人。”
“走?”
“是,走,安家这地方,你就当从没有来过。”
阿檀眉头轻蹙,试探性说道:“安达济说安宅受了糜仙诅咒,祭祀期内任何人不得离开,否则必定横死,走,不是死路一条吗?”
老管事阖眼:“留下来,才是死路一条!”
听到这话,阿檀震惊的同时也不解:“为什么要告知我?”
老管事睁开眼,看向阿檀的眼神中,盛了一丝怜爱。
他还是没有回答,杵着拐杖,慢腾腾转了身。
“老管事,我还有一问题问你,”阿檀喉头一紧,冲着老管事的背影轻声,“安家,是不是压根没有什么糜仙诅咒?”
老管事背脊怔了片刻,没停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没得到老管事的答案,阿檀心里却隐隐有了答案。
目送老管事离开,阿檀神色冷漠,转身进了灶房里,周钦之已经燃了火,正在往火堆中一根一根加着柴,火光跳跃着,映着他的脸庞,他侧脸英挺,唇坚毅地紧抿,见阿檀进门,目光下意识锁定她。
待木柴成碳,周钦之拾起铁制火钳,将之伸到火堆中,他吹气一口,扬起一阵浮灰,盆中碳火越发炽艳。
“好了,端到安远清房中去。”
叩响门扉,来开门的是谈归箴,见到阿檀与周钦之,他侧了些身,好方便两人进门。
“阿檀,周先生,是你们啊,来送火盆?”
“不是。”
安远清站起身:“那你们是——”
阿檀踏入门槛,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房中的明式木柜上。
“来验证一件事。”
“验证事?”
阿檀没有言语,她学着老管事,将火盆放置木柜旁。
流焰升起,起先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可随着碳火的炙烤,木柜门上,竟然逐渐浮现出两行红字。
上道——
厅堂红绸落,安宅富贵藏。
左数第三带,独往莫声张。
阿檀轻嗤一声:“玄机,原来还真藏在火盆上。”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将写着诗文的纸张拿出来,细细比对之后发现,是一人所书。
安远清眼看红字越发清晰,双目瞪大惊讶道:“天!柜门凭空生字!真是奇了,难不成是糜仙……”
他眼中迸发出对财富的渴望,激动地咽下口水:“厅堂红绸落,安宅富贵藏,左数第三带,独往莫声张,财富就在,就在正厅左数第三处红绸处……”
眼看安远清着了道,阿檀赶紧泼上冷水:“安先生,你忘了你的两位叔父是怎么死的了?”
一句话,安远清如梦初醒。
周钦之分析道:“不是什么糜仙显灵,应当是有人提前用某种无色溶液在柜门上写了字,温度升高,溶液显色了而已。”
阿檀蹲下身去,手指轻捻过,指腹出现红痕:“火焰炙烤,温度升高,红字便显现出来了,不知内情,看起来还真玄乎极了,安达石与安达济真以为是糜仙显灵指点迷津呢,其实是一个个早就设计好的死亡圈套,只等人主动上钩呢。”
阿檀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你们安家,可能压根没什么糜仙诅咒。”
有的,只是对人心,对人性,对贪婪,最精准的预测与掌控。
可安远清却不肯相信阿檀的话,他反驳道:“如果没有糜仙诅咒,我们安家人的财富,为什么十年内真的都如流水一般消失殆尽。”
阿檀笑了笑,双手反背踱步一圈:“这个问题,并不难解释,你说你大伯父安达山死后,因无后人,财产平分你们三家,是吗?”
“是。”
她扭过脸,目光聚焦到安远清身上,将他从上至下打量一番,看得他心里发毛。
须臾,阿檀开口:“安先生,你看看你自己,身上穿的,手上戴的,脚上踩的,吃穿用度,哪样不奢贵张扬?而你还在求学,压根没有为生之计,除了挥霍你大伯父给你母亲的财产,何以度日?”
安远清想反驳,嘴巴张张,最终脸色悻悻,哑口无言。
阿檀继续:“再说到你三叔父与你堂弟,你不会不知道,他们好吃懒做,沉迷妓馆,怎么可能守得住财富?更不要提你四叔父了,赌鬼一个,十赌九输,欠一屁股债,不穷困潦倒都说不过去。”
她说着冷哼:“我只能说,他真的太了解你们安家人了,清楚地知晓你们每个人的性格,猜到了最多十年,你们的财富耗尽,都会回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