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冷,日子真苦,真难熬。
祝在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走过去了。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了头,那张青郁的脸在黑暗里显得分外苍白颓废。瘦削的轮廓,表情木然。他的目光冷寂,像是刚刚下过一场雪的春。
如此不堪的,难以言喻的他,被她撞见了。
骆元棋愣了愣,匆匆将烟头往地面上磨了两下。腥红的火花在他手底下死去。
“你怎么在这里?”他抖了抖身上散落的烟灰,站起身来。
“出来打电话。”祝在的视线落到他指尖,“手被烫着了?”
骆元棋这才低头去看,后知后觉的发现那块儿有些烫,脸上划过一丝窘色,笑了笑,“你不说我都还没发现。”
“平时也没见过你抽烟,”她说,“怎么,有心事?”
骆元棋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外套,故作深沉地“嗳”了一声,“这不是追不到你,正发愁呢。”
他不愿意承认,试图用玩笑话蒙混过关。祝在却罕见的没顺着话意给他面子。
她抬了抬眉毛,语气认真地说:“我是个值得倾诉的对象,藏得住秘密。但是机会只有一次。”
骆元棋敛了笑容,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许久以后才别过头去。他在看天上飘落的一点伶仃小雪。
“嗯,确实有心事,但追不到你也是真的。”
他低着头,像是一棵青松被地冻天寒里的大雪压弯,半截枝桠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模样。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跟他说,走出那个小山城就好了,到时候什么都能得到。
他费尽千辛万苦地走了出来,却什么都得不到。
祝在笑了笑,似是看明白了什么,忽然岔开话题。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买了一条凤鹅金鱼。这种金鱼很难养,但它长得很漂亮,自由自在游动的时候,鱼鳍就像翅膀一样。我很喜欢,每天都盯着它看。没几天它就奄奄一息了。”
“我爸是个海洋生物研究员,知道这件事后就跟我说,养鱼得先养水,把鱼囚禁在那么一个小小的鱼缸里,即使我给它投了很多饵料,它还是会因为缺氧而死。后来他带我把鱼放生了,还告诉我以后如果想看鱼,就来河边看,鱼更喜欢这里。”
被她这样一打断,他的情绪较之刚才好了不少。静静地听她说完,他含笑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就不养鱼了,我就经常去河边看鱼。”
骆元棋忽然想起西峡湾水底的祝在,黑色面镜下,她的模样看不明朗,但那双留下来的汪洋般的眼,散发着振奋他的波光。
偌大的海底世界,她挥动着脚蹼,在他正前方游行。纤细的身躯,像是一只不谙世事,一心享受自由的人鱼。随影而行的气泡,掠过他的肩膀。
他不禁为之心动。
“再然后——”骆元棋朝她笑,“你就成为了一只海里的鱼,与它们同游。”
一只勇敢又自在的鱼,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从不受任何事物的约束。
听了他的形容,她微微一惊,尔后也忍不住笑。
“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一只海里的鱼。”
他的眼里有一丝希冀,燃了又灭。他才想起,他已经二十七了,这种梦已经不适合他这个年纪的人来做。
或许就如同他母亲期待的那样,他应该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子。
他苦笑:“说实话,我不是很有信心。”
“我有。”
抬起头,她笑容明媚,分外肯定地看着他。
骆元棋好像有那么一丝相信了。
她继续说:“说不定你以后还会遇到一个很适合你的人。”
他没有吭声,深知没有这个机会。
这个世界上,祝在就只有一个。在最适合的年纪里,他再也不会遇到比祝在更好的人了。
聊了许久,风越来越紧,他担心祝在怕冷,刚想叫她进去,街上却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轰鸣声。
明晃晃的车灯十分刺眼,他们两不禁扭过头,用手挡住眼前的光。
透过指尖缝隙,祝在看到两辆跑车骤停于他们跟前。
车还没停稳门便开了,走下来四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没看清脸祝在便隐隐能猜到了是谁。
他暗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并不明显,但他的络腮胡与鹰钩一样的鼻子,祝在不会忘记。
是奥托。
第75章
奥托锐利的视线一下便落到祝在身上。
目光阴冷滑腻, 像条蛇一般死死缠着她。信子擦过肌肤,留下一串长长的涎,令祝在头皮发麻。
骆元棋也认出他了, 下意识挡在了祝在的面前。
他冷声问:“你要干什么?”
奥托咧嘴朝他笑着, 不说话,只摆了摆手。
他身后的三人冲上前, 将骆元棋桎梏住, 祝在要跑, 奥托却上前亲手攥住了她的头发,将她往后拉到车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