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贺遥那副表情, 八成是误会了什么。
祝在缓了口气, 平定心神。
“有什么问题吗?”
贺遥深吸一口气, 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气到了。
盯着她面无表情的脸滞了两秒,他丢下手里的购物袋, 想都没想就走上前一把抓住祝在的手腕。
看了一眼骆元棋,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坡下走。
“跟我过来。”
“你干什么!”
贺遥没说话,直走了百来米, 又转了个弯,最终停在吴阿姨家附近。
风吹得墙头伸出的木芙蓉花朵悠悠荡荡, 透着镂空石墙,可见天边的夕阳已经融化成了一滩泛着橙黄光晕的水。
他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 幽暗的眼睛像即将入夜的蟹青天空,不见星月的冷。
祝在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心底浮起一丝不自觉的慌乱。
“你放开我!”
她死死扣住他的手, 想要挣脱,却被他用力握住, 就是不松。
情急之下,她低头往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自认为是下了死手的程度。
贺遥确实疼, 眉头皱起,咬紧了牙关, 依旧不愿意松。
一个不松口,一个不放手,都是一样的轴。
额头上渐渐冒出一层薄汗。
“你咬,最好把我咬死。”贺遥闷声道。
“咬不死你。”
祝在松开嘴,感受到他攥着自己的手都起了一层汗。
“你有病?有什么话不能放开手说?”尾音都带着点怒意。
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牙齿印,贺遥只觉得那块儿一阵酸痛,是快要失去知觉的痛。
可是他懒得管了。
他没有松开手,将她步步紧逼到墙边。
“你有必要跟我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她为什么叫你妈妈?”
祝在垂下眼帘,忍不住嗬嗬冷笑了两声,像是在嘲笑他傻。
“你为什么叫杜阿姨妈妈,她就为什么叫我妈妈。”
“……”
即便心里有所猜测,但得到她的亲口承认后,贺遥还是不禁一怔,心凉了半截。
眼底的痛苦和嫉妒顿时像海藻一样疯狂生长。
以一种不可阻拦的趋势,自他身体的丝丝缝隙里冒尖,膨胀,连呼吸都被攻城略地。
他终于松开了手,后退两步,声音像隔了道长河一样的空寂。
“你结婚了?”
祝在一愣,不知道说什么,索性缄默着。
毕竟当着他面说他死了,这种缺德事儿不兴做。
贺遥误以为她是默认,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声音发着颤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他竟然真以为她跟骆元棋结婚了。
想到这里,祝在心底不断升起一股生生割裂的痛。
痛过头了,便会产生一种畸形的快.感。
她淡笑着回答:“这跟你没关系。”
贺遥满是不解:“那你那晚为什么还跟我……”
“我说了,那是喝了点酒,意外。”
意外两个字,从未让他感受到如此重量。
像是一把磨了很久的刀,挥落的时候瞬间割断所有可能。
指尖渐渐升起一股凉意,不知是风太大还是沙子进眼,他的眼眶也微微泛着红。
暮色将高光压暗,阴影拉深,天际的云最终归于沉默。
纵然他的身影再高大,此时此刻立在花枝底下,也略显单薄。
“意外是吗?”哑然的声音,像是早已沉入暗无天日的海底。
“是。”
“好,我会忘记这个意外。”
隐在暮色里的祝在他看不太清,只听她笑着说:“谢谢。”
好像下一秒就要给他鞠躬。
贺遥呼吸一滞,几近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音节。
“不客气。”
正当他准备转头走掉的时候,祝在却忽然伸手,将他那只被她咬过的手拽起来,指尖轻轻摩挲着上边的牙印。
沟沟壑壑,坑坑洼洼。
她的手倒像早春里的泥,沾着点花腥,一点一点把他的坑填上。
“知道我为什么咬你吗?”
“为什么?”
“因为恨你。”
“恨我?”
祝在没说话,贺遥弯身凑近她的脸,想要透过她的表情知道她心中所想。
模模糊糊的,她的双眼似乎有些潮湿。
祝在不喜欢被他盯着,下意识往后退,却一脚踩到了排水沟口,下意识向左倒去。
贺遥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
“小心。”
炙热的胸膛宛如火烫似的灼烧着祝在的脸,她的心好似飘到了海面上,一叠一叠的浪都无法禁止它的剧烈跳动。
“咔嚓”一声,路灯瞬间亮起。
黄黯的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暧昧又落寞。
贺遥低下头,刚想问她恨他什么,待看到她的眼睛,又是一顿。
“你哭什么?”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