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荒唐,余生有你(出版书)(71)

“嗯,我都记住了。”

她抿嘴朝他笑笑。

梁语陶睡觉并不安稳,总爱踢被子,梁延川和白梓岑在她床边逗留了不到半个小时,她就踢了三次被子。前两次都是梁延川替她掖上的,最后一次,梁延川则是将这个机会,让给了一直坐在梁语陶床畔跃跃欲试的白梓岑。

白梓岑从没照顾过孩子,因此,替梁语陶掖被子的时候,她更加忐忑不安。

粉色的薄被被梁语陶垫在了脚底下,白梓岑握着梁语陶肉乎乎的小脚,小心翼翼地将她脚下的被子抽出来,然后,又谨慎地将被子掀起,盖在梁语陶的身上。最后,她还不忘替她将被角掖在她的肩膀处,以防她下一次踢被子。

当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正打算退开时,却忽然有一双软嫩嫩的小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小孩子的手很只能盈盈地握住白梓岑半个手腕。大约是在睡梦中,梁语陶抓住她的动作都是不带力气的。这种情况下,白梓岑只要稍微抽手,是绝对不会惊醒梁语陶的。

只是,她最终还是没舍得抽开。

这是她的女儿啊,她的晓晓,她的陶陶。她整整五年都在想念的女儿啊,她怎么舍得放开。

于是,她寻了个空位躺下,半撑着胳膊,端详她的模样。肉嘟嘟的小脸蛋,挺拔的鼻梁,以及粉嫩的唇瓣,她长成了她心中的那番模样,真好,真好。

梁语陶仍旧拽着白梓岑的手臂,毫不放松。小孩子总是喜欢往温暖的地方凑,因此,当白梓岑温暖的手臂,靠近她的时候,她竟是条件反射似的往上蹭了蹭。

柔软的小脸磨蹭在白梓岑的臂膀上,她的心都快化了。

然而,还未等她消化完这一份温暖。下一秒,梁语陶竟是鬼使神差地呓语了一声,将她所有的柔情,都转化为无以复加的羞愧。

因为梁语陶睡梦中喊的是妈妈。

梁语陶从小在美国长大,以英语为母语,因此当单音节的叠词从她的口中吐出时,既晦涩,又生硬。

一瞬之间,白梓岑的眼泪立刻毫无预兆地从眼眶中倾泻而出。她生怕惊动了梁语陶,连哽咽颤抖的动作,都是万分克制的。

梁延川听见了梁语陶梦中的呓语,也同样看见了白梓岑强忍住哭泣的模样。

她用手捂着唇,五指紧紧地盖在脸颊上,就像是下一秒,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闷死。她整个人都在发抖,连带放在梁语陶手边的那只手也在发颤。

因为怕吵醒了梁语陶,她最终仍是依依不舍地将手臂从她怀里抽走,自顾自地走下小床。然而,刚离开梁语陶的床畔,她就立刻脱力地坐了下去,她靠在床畔,双手抱膝,呈一种自我保护性极强的姿态坐在一旁。

她的呜咽声很但全身都在颤抖,能够看得出她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在憋住这一份痛苦。

梁延川终是不忍心,步履轻慢地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来,在她的面前温声道:“别哭了。”

白梓岑抬眼望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延川,我错了,我后悔了”

他微笑着将她拥入怀里,姿势熟稔,像是做过千万遍一样:“别哭了,这些年陶陶在我身边过得很好,没有丢,也没有受一点委屈。”

她躲在他怀里拼命点头,不断涌泻出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

她说:“谢谢,谢谢你”

白梓岑在梁延川怀里哭累了,才终于合上眼皮,沉沉睡去。

梁延川知道她舍不得离开女儿,就蹑手蹑脚地将梁语陶挪了个位置,把白梓岑抱了上去。她们母女俩一左一右地睡在一张小床上,虽是挤,却也是温馨至极的。

当年,白梓岑将那一刀捅进他心口的时候,他是疼的。当得知女儿被她抛弃的时候,他是恨的。

待在美国的那些年,他曾拒绝知道任何关于她的消息,打算一辈子不归国,与她老死不相往来。只是,那些恨哪能敌得过曾经的爱。眼看着女儿越来越像她,他愈发难以忘记她的模样,午夜梦回,总能看见她的模样,站在海风微醺的枇杷树下,甜甜地朝他笑,叫他“延川”。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又回了国,又鬼使神差地又见了她。

他以为,她过得不好,他就会心安理得地感谢上苍,报应终于落到了她的身上。然而,当真的看见她那么落魄地站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地承受着来自所有人的鄙夷的时候,他会心疼,会难过,会想起那时候他向她许诺的那句小岑,你要当我一辈子的宝贝。

在工作上,他总能维持着冰冷的形象,像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这大概是因为,他早已将全身上下所有的情绪,都给了这个叫白梓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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