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的脸僵了一下, 信是密封的, 他并未看过,但能被派出来做使者, 他的脑子也算灵光,只一听就明白,知府大人的信里恐怕没有说好话。
然而使者也不能拆知府大人的台,便略带讨好的笑道:
“知府大人与武将军本无私怨,又哪里会想要武将军的命,下官不知道知府大人心中写了什么,但知府大人一向钟正廉洁,大约也是为了县里好。”
这一顿和稀泥的,什么叫为了他们好。
徐秀越也不跟他分辨,只将信件递给师爷,让他当场朗诵了出来。
随着一句句毫不客气的词语传出,使者的脸也跟着黑了下来。
徐秀越见他脸色变得不好,嘲讽一笑,道:“这通篇的申斥谩骂,竟是为了我们好了?”
使者尴尬道:“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嘛。”
徐秀越没有随着他往下说,转而道:“若是知府大人与武将军没有嫌隙,莫非……知府大人想要针对的是你?”
一句话,直接给使者吓得脸色发白了。
“大人莫要开玩笑。”
“都说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可我们只是一个忠于朝廷的小县城,这杀一个叛城的使者,应该也不过分吧?”
徐秀越这一句话颠倒黑白,使者惊呆了,什么时候他们成了叛城,而留仙县却成了忠县了。
“哼!”徐秀越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惊魂未定的使者一个哆嗦。
“当初灾民压城,不见府城管理,我们大人就知道,府城这是要脱离朝廷原有管辖制度,自顾自了,真是没想到,不过区区内乱伊始,知府大人就不再听从朝廷指派,当真是审时度势之辈啊!”
使者听了这话,一时间愣住了,这是说,他们府城先叛逃的?
不对吧,不是留仙县先不缴税的吗?
但转而思索起徐秀越的话,使者竟然觉得也有些歪理,毕竟朝廷分辖规定,像是各地灾情,在中央未发布命令之前,由各地最高行政处理。
知府大人收信不管,往小了说,可以算是渎职,往大了说……也勉强也是算是不听朝廷命令,或者说,是府城,直接抛弃了周边小县。
这……不对吧,最后一刻,使者终于转过弯来,这就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他们府城既然高于县城,只要一日没有官方宣布叛逃,县城就理应听从他们管辖才是!
徐秀越可不管他怎么想,这一次收信,既然未能顺利赚到银子,也不能白白被骂了一通。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担上叛军的名头。
要知道他们只是一个小县城,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官方上必须是忠于朝廷、忠于皇帝的,不然一旦官方腾出手来,大批叛军他们收拾不了,第一个拿来杀鸡儆猴的,就是他们这种小县城。
所以这顶叛军的帽子,必须扔出去。
如今他们已经跟府城打了仗,既然他们不是叛军,那府城必须是叛军!
就算是歪理,只要说上千遍,再随着时移世易,向皇帝做些投诚的表现,也会成为真理。
日后如何徐秀越不得而知,但她知道语言的力量,以及政治上的表态有时候甚至比行为更重要。
使者虽然模糊中已经察觉到其中不妥,但人在敌营,也不敢多言,只能听着徐秀越又洋洋洒洒的细数了府城的叛军做派。
譬如府城今年收的税款,压根没有想过往京城送。
这倒不是徐秀越瞎说,而是如今战事吃紧,荣昌城就是夹在战场中的府城,向北送粮简直就是等着人打劫。
但徐秀越不会善解人意的替府城开脱,而是说“有困难也该为了皇帝陛下克服困难”。
再譬如说,府城不分青红皂白便打他们忠君爱国的留仙县,就是叛军前兆!
至于府城发现他们没有缴税这件事,他们是不会认的,当初粮袋放入粮仓,袋子上可没有任何标记,都是现场验过之后才入库。
可府城一次追击,一次压城,都没有上头的命令,而是私自调兵攻打临县,这不是叛军又是什么?!
使者被徐秀越痛斥一番,最后道:
“劳烦先生跑这一趟,只是我们与叛军不共戴天,实难接受府城的训斥,请先生即刻返回府城,将我的话带到,就说府城叛逃朝廷,武将军自然成为叛军首领,没有放行的道理。
若是府城有心想接武将军回去,十日后,便拿十万两白银来换,若是府城有心致死武将军,十日后,便来城墙下,替武将军收尸吧!”
使者有苦难言,眼见着徐秀越面色黑陈,也怕多说几句便会命丧当场,只得应下,随着衙差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