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见沉璧闭着眼睛,神色变幻不明,他伸手抓住了小声道:“姐姐,我、其实我不是很疼的,你不用担心。”
他以为沉璧是因为自己伤心,看见沉璧悄然睁开眼睛,收起身边的药与白布,低声对男孩道:“我再拿些药过来,等我一下。”
说完,男孩愣怔地望着沉璧单薄的背影,知道那身影消失在转角,他终于龇牙咧嘴地抱住伤腿,大口的喘息着,眼眶不自觉地发着红。
身边不断传来的哭喊声,看着一个又一个前线伤员被抬进来,沉璧眼前一阵阵地晃,她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靠着墙坐在地上。
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已经流失,她觉得自己从没有这样累过,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还晃着一片又一片的红。
叶城的这道城墙,甚至说,北境的这道防线,是用无数人命堆积起来的。
所谓战事,无论胜负,最后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无数无辜的人被卷进这乱世中,浮浮沉沉,被吃人的巨浪吞没泯灭,找不到曾经存在的痕迹。
若是有一日,能再不打战争了,该有多好。
蓦然间,胸口里传来一阵钝痛,沉璧觉出喉间涌上腥甜,没来得及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来。
胸口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啃噬着,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沉璧咬紧唇,将口中的血尽数吞进肚子里,抖着手从怀里拿出小瓷瓶。
小瓷瓶里面,还有最后一粒药。
沉璧拨开药塞,将药倒在手心里,因为没有水,只好直接吞了下去。
她胡乱抹了下唇边的血,小瓷瓶被随手放在地上,骨碌碌地滚远了。
忽然,它撞到了一人脚边,停了下来。
下一刻,瓷瓶被人从地上捡起。
看着靠在墙角下的人儿,唇边残留着几分血痕,惨白的脸上满是疲惫,素净的衣裳上布满血污。
手中瓷瓶被人攥紧,开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
“殿下……”
听见声音,沉璧睁开眼,就看到一个身影扑了过来,将自己紧紧抱住。
“殿下,奴婢来迟了……”
这道声音,沉璧再熟悉不过了,她连忙将人扶起来,一看见眼前满是泪水的脸,顿时惊喜道:“融冰,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融冰红着眼睛,紧拽着沉璧的衣袖:“殿下说走就走,把奴婢抛下不算,连去哪里都不告诉奴婢!当真是心里没有奴婢了!”
沉璧无奈地拉着融冰的手,她不想让融冰搅进来,所以这些事都没和她讲过,但是,此时看着融冰突然出现,沉璧心里还是喜不自胜的。
她帮融冰拭去脸上的眼泪,温声道:“傻丫头,前线这么危险,你来这做什么?”
融冰攥紧了沉璧的手:“殿下知道危险,还一个人跑到前线!万一要是出事,奴婢怎么和大都督交代呀。”
说着,融冰扶起了沉璧:“此处不宜久留,刚才宗桓告诉奴婢,说是让您去城东的军营汇合,我们赶紧过去吧。”
见融冰拉着自己就要走,沉璧却有些犹豫,站着没动:“先等等吧,伤兵营里还有不少伤员,还没处理好……”
“那边自有大夫处理,殿下,大都督马上领兵回来了,您不想去见大都督吗? ”
一听到这话,眼前顿时浮现出城墙下的挺拔身影,沉璧顿时有些犹豫,想了半天,她决定先去军营,一会儿再回伤兵营。
心里像是有片羽毛在轻挠,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担心季尧见到自己会生气,毕竟她是从府里偷跑出来的,说不定季尧又会让人将自己绑回府去,但是,心里的思念却如水涨船高,仅仅触及半分,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也不知道此时去见他,究竟是对还是错。
转眼间,沉璧和融冰穿过破败无人的街道,眼看着就要走出城门,沉璧忽然站住脚步。
“融冰,你先过去吧,我突然想起来,有味药还没拿去伤兵营,我先送过去再……”
“殿下!”
融冰看见沉璧要走,连忙把人拦住:“军营就在前面了,宗大人就在门口等您呢,您还回去做什么啊?”
沉璧不自觉攥住腰间的玉佩,在手里渐渐收紧。
“我……”
心头一阵说不出的慌张,也不知是为何会这样,沉璧望着眼前巍峨的城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忽然间,脑海中灵光乍现,沉璧看向身边的人。
“融冰,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融冰一愣:“奴婢自然是去问了白夫人,白夫人说您要来边境,奴婢就赶来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叶城?”
瞧见融冰眼里闪过一丝慌张,沉璧觉出不对,下一刻,耳边蓦然传来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