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于你,我心中有愧。”
李景成攥着沉璧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自带你回宫,我做了两桩错事。第一桩事,就是不该让父皇将你封为公主。”
他眸光黯了黯:“若你不是东楚的公主,这天下的大江大河、绿水青山,都会是你的归处,而不是被困在深宫之中,身陷桎梏。”
他盯着沉璧的眼睛,手指轻轻抚上她的眉眼:“第二桩事,就是不该让你来北境。”
“娇娇,你和哥哥回去吧,哥哥给你换个身份,让你不再受束缚,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哥哥都会给你。”
“好不好?”
沉璧坐在原地,看着李景成的眼里燃起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她蓦然扯起嘴角。
“我想做什么,想要什么……皇兄都会给我?”
见李景成点头,沉璧的笑容却越发苦涩:“我要你永不向北境起兵,你能做到吗?”
瞬间,李景成眼里的光芒消失了。
沉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永不伤害季尧,你能做到吗?”
她指向远处的群山,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要你东楚,向后撤兵百里!你可否能做到!!”
眼泪霎时流下,声音落入风中,顿时被吹得支离破碎。
沉璧看着面前愣住的李景成:“你什么都做不到,你所谓的承诺,从来都是一纸空文,没有一件真正做到过。”
“在你东楚的江山面前,我什么都不是。”
李景成猛然拽住她的手腕:“不是的娇娇,不是这样的……”
沉璧蓦地笑了出来:“是吗?那我问你一句,你可要认真回答我——”
“李景成,你是不是要起兵北境了?”
霎时间,李景成神色一凛,脸上血色褪尽。
沉璧看在眼里,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果然,你谋划起兵一事,担心我会成为把柄,所以你才出使北境,想将我带走,对吗?”
沉璧忽然笑了,泪水却扑簌簌留下:“可是哥哥,当初是你亲手将我送来北境,你早该想到会有今日……我怎么还可能回得去呢?”
李景成看着面前泪眼朦胧的人儿,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头笑了笑:“是了,我忘了,我的娇娇一向聪慧,瞒不过你的……”
他缓缓站起身,抚去身上的尘土:“不管怎样,你终究是我的妹妹,哥哥答应过你,会护你周全,又怎能真的舍弃你?”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事到如今,竟然是你先舍弃了哥哥。”
李景成苦笑着,袖中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你把身边的东楚侍从遣散,断了几个月的消息,如今字字句句都在替北境谋划,你是不是忘了,你骨子里流的是东楚皇室的血!你是东楚皇室的公主,你和我才是亲人!不是他季尧!”
李景成脸色涨红,低吼道:“你当真以为他心悦你?在这江山面前,就算他是东楚的太子,当年兵临城下时,他也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如今也是一样!!你当真以为在大局面前,他会保全你吗?他会不在乎北境的江山吗?!!”
沉璧也站了起来:“就算他不在乎我,就算在他眼里江山重于我,我也不可能离开北境,我必须要保下他!”
“为什么啊娇娇,为什么啊?!”
“因为我欠了他一条命!!!”
声音回荡在空中,伴随着身后落叶的飘落声,一起落在风中。
历经两世,万般种种,她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回和上一世相同的结局。
沉璧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流下,声音沙哑颤抖:“哥哥,你知道我的,我若是欠了别人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是要还给他的。若你执意要起兵,执意搅乱这天下,我不会拦你,也不会和你离开。”
“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妹妹,舍弃了我吧。”
蓦然风起,二人的衣袍在风中飞舞凌乱,仿佛吹散了过往的种种,皆化作尘埃落进红尘中。
李景成扶着身后的石桌,指尖用力到发白,目光落在沉璧毫无血色的唇上。
半晌,他忽然扯出一抹笑:“哪怕这两年里,季尧一直在透过你,看着别人?”
脑中瞬间响起嗡鸣声,沉璧愣怔了下,抬头望向他:“什么?”
李景成盯着她,眼底漆黑一片,不见任何光彩。
“之前你不信我,这次你自己去看,可好?”
融冰在山下站了许久,秋日山中风寒,她的双脚都冻得麻木了,终于瞧见山尖上出现一道人影,踩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下来。
融冰心中一喜,牵着马走上前:“殿下,太子殿下怎么说……”
话音未落,沉璧拿过她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只道了句:“你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