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常按着刀柄稍微冷静下来,他想着道:“北朝皇室……难道真的是太子齐恂?”
齐恂同孟凛的仇怨,哪怕没有这一层,孟凛也是要找他的麻烦的。但孟凛恍惚摇了摇头,“齐恂身为太子,说实话他断断是没有理由同宁家结仇的,我怀疑他是背后之人,可我怎么也想不通,他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孟凛从前在齐恂身边呆了几年,这人道貌岸然做得比自己还得心应手,说他是个坏人吧,齐恂手底下为他卖命的人一抓一大把,忠心护主也是因为有个良主,太子殿下提拔忠良有才之士未有偏颇,名声好得很;可若要说他是个好人,掀开面上遮掩的那层布,即使齐恂将自己摘得很是透彻,但重权之下,极少有人手上能做到干干净净,齐恂也不例外。
“童慎那日说,我宁家的外祖同朝中大臣有所来往,大臣……”孟凛琢磨着道:“常叔,你知道我外祖同哪位大人有交情吗?”
“我多半都跟着小姐。”吴常回忆着道:“江湖人一向避讳和朝廷来往,尤其是前朝,私底下不知道,但明面上都是说宁舔刀上血,不做朝廷狗。以宁家在江湖的声望,就算有来往,也会避着我们这些当手下的。”
“但是……”吴常仿佛有些为难,他声音放低了些:“公子可知道……白延章这个人?”
“白延章?”正要吃橘子的孟凛猛然把头抬了起来,“怎么,来往的是……白将军吗?”
吴常没想到孟凛的反应有些大,却以为他是知道白延章的事迹,吴常有些惋惜道:“白延章死得是有些不明不白,但是他生前……其实比前朝那些乱权的太监名声好太多了,大概是……”
吴常从回忆里扒着往事,“年份我记不太清了,公子那时候应该才六七岁?小姐年年让我送礼回一趟宁家,那一年我路上耽搁,到宁家的时候……”
吴常到宁家的时候已是深夜。
他赶着路快要到了宁家的大门,夜里星稀,宁府外的树林里不住响着虫鸣,却是晃动着个人影,悄然地往府里窥探。
如此鬼鬼祟祟,吴常绕到树林后边,一声不响地提刀砍了过去。
那人警惕间察觉到身后的敌意了,他避着刀锋不想缠斗,可跟前这人刀锋极其锐利,而且一句话都不说,好在这人认得些“无常刀”的刀法,赶紧打斗间解释:“我是来拜见宁家主的——”
吴常刀尖一顿,他怀疑地打量着,这人粗布衣衫,武功却不像普通人,吴常冷漠地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话语间犹豫着,接着身前的刀才道:“是……是我家主子让我给宁家主送信。”
“送信?”吴常擎着刀警惕地多问:“你家主子是什么人?”
“这……”那人稍稍退了一步,“无常刀,我家主子带的信乃是绝密,恕我难以告知,但宁家主看了信,自然会有决断。”
吴常心中又思索了来回,他缓缓把刀放下,却是目光如刀,“刀放下,我带你进去。”
……
吴常对着孟凛说起当时的场面,“那人丢了刀,我就把他带进了府里,其实打斗间多少能试出些人的身手,江湖里的武功各门各派其实多少有些区别,譬如……”
吴常说着停顿下来,他眉间蹙了蹙,“其实……我觉得那人大概是出身军营……”
孟凛一直凝重地听着,听这个结论却是叹着气咂舌了声,“常叔觉得我对江湖里的事知之甚少,说了我也听不懂,连譬如都不愿和我多说道几句。”
吴常避开自家公子的目光,忽略那话继续说着:“后来老爷看了信,我才知道这人是白延章的亲卫,这事本来不应该告诉我,但老爷特别嘱咐,送信的事情咽到肚子里,一并告诉我只是为了避免猜测起疑。”
吴常摇了摇头,“这事情……我十几年再没提过。”
“竟然是白延章……”孟凛听了始终,他想事情的时候将眼睛微微闭了起来,“白将军被写进书里的罪名是——私通外敌、逼宫谋反,他死的时候我才……不过九岁,而我母亲与外祖一家也尚且安在,所以我如何也难以把事情想到他身上去,但是……”
“常叔我恐怕没有告诉过你……”孟凛张了张口,像是有些难以说出口一般,“白烬……其实是白延章的儿子。”
孟凛脑海里露出白烬的脸,孟凛没见过白延章,但是看着画像来,白烬其实并不像他,孟凛对着白烬这张俊逸的脸,视线却是落在他眼角那颗不太明显的泪痣上。
吴常极少会露出这么震惊的神情,孟凛睁开眼,他继续往下说着:“秦裴当年和白延章的关系势如水火,朝廷中谁也不相信秦裴会给白延章养儿子,但是交情一事最是玄乎,政见上的过节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冤家路窄,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从前就很……就还算敬重秦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