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客……孟凛许久也只随意想出这么个词,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过了身来,“别来无恙……”
窗外的灯笼光打在孟凛的脸上,他竟是露了个和缓的笑意出来,“白小公子。”
白烬站在窗边,一身灰色的衣服差点融进黑暗里,他抿了抿嘴,却没说话,只直勾勾盯着孟凛。
盯得孟凛那笑都有些难以为继了,他对上白烬的脸,心里像是给戳得直疼,离开京城的几个月里,他也试着想过他与白烬再见的场景,他甚至想过白烬像从前一样对他兵戎相见,却没想到这场重逢来得这么快,快到他还没给自己想到一个辩解的理由。
白烬往前走了一步,正凑到孟凛跟前,他眼里的情绪换了又换,像是心里有气,却又使劲藏着,只从眼里露出来一点,混着些不甘和不忍。
“孟凛……”白烬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吐出来几个字:“言而无信……始乱终弃……你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孟凛心里一紧,骤然就涌起来阵不可名状的悲伤来,他突然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他是否能和上辈子一样接受自己和白烬的结果。
可孟凛不愿将心里话说出来,用着这乱臣之子的身份,他反倒是对着白烬苦笑了下,“小公子深夜来访,竟是来数落我的吗?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为何要来?”白烬似乎有些怒不可遏了,他一把抓住孟凛的手腕,却又知分寸地没使多大力气,他直勾勾地盯着孟凛的眼睛,“来捉拿你归案吗?”
捉拿归案……这几个字忽地往孟凛的脑海里冲/撞/过去,他竟是倒吸了几口凉气,他在那一刻里闪过万千思绪,竟是在那所有的可能里担心他真是来捉拿自己归案的。
下一刻白烬失望地苦笑了下,“你竟然当真认为……我会如此对你。”
孟凛早先才筑过的防线竟是顷刻崩溃,“我……白烬……”
孟凛哑口无言地抬起头来看了白烬一眼,可这一片黯淡里什么也看不清,他只能望见比他稍高一些的白烬低着头仿佛看他,这一眼里他又想起了那不可忽视的事实,少年入仕封侯拜相,白小公子早就算不得小公子了,哪里还是能被他随意忽悠的年纪?
“白烬。”孟凛轻轻呼了口气,他突然放缓了语气,用着从前温言软语的语气他道:“京城容不下我,我不是,不是没选过留下来,可这次你离我真的太近了,近到我想不出法子让你独善其身。”
“我是真不该……”孟凛顾自叹了口气,“不该往你身边凑。”
“愚蠢。”白烬忽地动了火气一般,他眼里的怒气没消,反倒是像被触了逆鳞,他握住孟凛手腕的那只手往上扯住了他的衣服,孟凛身娇体弱,不自觉被往前拉了一步,两人骤然凑到一起。
孟凛忽地身子一颤,白烬竟是一只手从他肩上滑了下去,抚上了他胸侧的位置,这细微的触感带了些痒/意,孟凛这颤/抖的反应竟是有些大了,从前的回忆涌上心头,那个位置……是从前的箭伤。
白烬几乎靠在了他的耳边道:“你这里……可曾有过箭伤。”
“你……”孟凛的喉间一时梗住,“你……”
孟凛张了张嘴,不可置信的情绪一时将他喉间堵得彻底,他竟是许久也没说出后话来。
箭伤……从前的箭伤……秋猎时一支羽箭/贯/穿他的胸膛,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可白烬怎么会知道?
白烬他……难道他也带着曾经的记忆,他也是重生而来?
孟凛几乎呆在原地,他又立刻想到……他的身份,他曾经做过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白烬都知道,他甚至还见过自己死在他的面前……
太可笑了,孟凛却笑不出来,他天真的以为那些与前世不同的东西不过是变数,却没想到他自己也不肯相信的起死回生,居然还发生在了白烬身上。
他为何没有早些看出来……
这……这也太荒谬了。
孟凛偏头想对上白烬的视线,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的距离已经是极为亲近了,近到他一偏头,就能靠到他的脖颈。
白烬一点松手的意思也没有,几月未见,他许久都没有与孟凛这般亲近地靠在一起,那孟凛身上清淡的药味涌进他的鼻息,这味道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哪怕过了许久,他闭上眼,想到孟凛就能闻到这苦涩的味道,萦绕不去。
孟凛还在这亲近的距离里想着如何同白烬解释,白烬却是突然手上使了劲,一把将孟凛拉近了自己怀里,即便这点微末的距离已然可以忽略不计,却依旧在浅水里扑腾出惊涛骇浪。
“孟凛……”白烬的气息均匀地撒在孟凛的耳边,周围没有其他声音,好似只有两人的气息缠绕在一起,白烬缓缓开口道:“孟凛……我真的承受不起……你再离开的苦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