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烬犹豫之际点了个头,“嗯,但你,你不能跟我去。”
“小公子,我都还什么都没说呢。”孟凛笑着将披着的衣服套了衣袖,“你可否跟我说说你的打算?”
白烬在孟凛床边坐下,“旁人说,说我父亲同塔尔跶互相通信证据确凿,如今书信已经毁了,既无物证,我只能去亲口问塔尔跶。”
“但前些日子五部奚内乱,此次塔尔跶战败,我怕他回去城都活不了多少时日,这次不去,往后怕是要没有机会了。”白烬轻叹了气,“早先也怪我没同楼远说清楚惹你担心,但他替我遮掩不了太久,如今过了这么久,我今天该走这一趟了。”
听了这话,孟凛特意凑近了去用胳膊挽了白烬的肩头,“我这两日特意让陈玄去古漠别院打探了一番,里头守卫森严,你若是一个人去,我还是多少有些担心你的安危。”
“无妨。”白烬微微偏头看孟凛的脸,“你未到时我打探数日,古漠别院里的守卫图我已经画了大概,想来见他一面应该不算难事。”
“既然不难。”孟凛手里些微用了力气,仿佛勾着白烬凑近过来,“那我可以……”
白烬坐怀不乱一般,还未听孟凛说完,就已经眉目微沉,“不可以,我说了你不能去。”
孟凛做出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小公子是怕我拉你后腿了……”
“安危之事。“白烬神色认真,“我不敢同你玩笑。”
“……”说到正事,白烬总还是油盐不进的,孟凛别无他法,无奈道:“可我还是担心你……”
他话间一顿,有些话哽在嘴边不便说出,若是论单打独斗上阵杀敌,白小将军无往不利他并不怀疑,可是诡计阴谋人心算计,从前的白延章输了一头,白烬独自去问……孟凛还是有些担心他是否能处理好其中的轻重缓急。
“也罢。”孟凛将手收了回来,“我让陈玄去跟着你,他是我此行特意找的,只走这一趟的话,应该还是武功够用。”
“好。“孟凛收手时胳膊擦着了白烬的耳侧,他仿佛是不大明显地偏头去蹭了下,白烬和缓道:“你等我回来。”
……
几近午时,古漠别院外。
白烬还在不远处望着院墙,陈玄站在白小公子身后,他一面记得自家公子的嘱咐,尽量同白烬少搭些话,一面又有些欲言又止。
“白小将军……”陈玄忍不住道:“如今青天白日,现在打探是否有些不大方便?”
现在将近午时,白烬也并未换什么衣服,带着陈玄就直奔了别院,旁人打探也多少会考虑些隐蔽事宜,怎么白小将军的正大光明处处都要这般顾及?
白烬对着日头看了眼,“古漠别院每日换班三次,午时之前人心浮躁,正是守卫松动的时候,反而晚上因为天色已晚,人手大增,这才选到午时,而且……”
白烬话间戛然而止,直接瞅准时机翻过了墙去,他回头见陈玄赶忙跟过来了,才简单解释了句:“塔尔跶有午休习惯,身边不放旁人。”
“哦……”陈玄应了一声,又是一言不发地跟在了他身后。
陈玄从前跟孟凛呆在祁阳的时候,和白烬没有打过照面,他不像吴常那般看他长大成人,却也多少见了他的成长,如今他和公子……说不出道不明的关系,陈玄多少能看出些端倪。
白烬这些日子的打探并非无用,他几乎是轻车熟路地翻进了塔尔跶的寝殿。
五部奚中的大将军地位堪比首领俟斤,塔尔跶掌着兵权,地位很高,他掌权多年,二十年前领兵的是他,如今还是他硬骨之下撑起木昆氏的族人前途,但这个老将军其实已经是垂垂老矣的模样了。
塔尔跶有个不外传的习惯,午时休息身边并不放人,空荡的大殿里只有他一个人,陈玄听命守在门边,白烬一人推开了厚重的大门。
一丝日光从门口照了进去,奚族古朴的木制花纹之下,似乎是扬起了灰尘。
“谁?”帘帐后传出个声音不怒自威,塔尔跶并未起身,接下来的话用的是奚族的语调:“哪狂孛之徒胆敢惹人安息。”
白烬没听懂话,直接一步一步往合上的帐中走去。
那帘帐中没了旁的动静,里头像是蛰伏了只猛虎,待白烬步子靠近,突然就伺机而动般地刺出弯刀来。
一把月牙形的弯刀同白烬的剑卡在一起,白烬注视着帐中步步谨慎,那动静突然,眨眼间就是金石相接。
“宋人?”塔尔跶穿着寝衣,赤着双脚踩在地板上,他看清白烬的脸后又换了语调,“你是……宋人那边的将领?”
塔尔跶花白了头,长辫下的面容也带了苍老,可他手里的力气似乎老骥伏枥,他弯刀一别,锵然退了剑去,“我族已经退敌,求和的使臣凉州求见,你还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