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乱臣贼子!南朝不过一群叛乱的乌合之众……”
“他处心积虑地接近当朝太子,肯定是意欲祸乱朝纲!好在奸计没能得逞,实在是报应,报应!”
……
潦草赴死并非他想要的,但无数人戳着他的脊梁骨对他说三道四,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语入耳,并非是一丁点分量都没有。
他仿佛从深渊里挣脱不了,可白烬……白烬是站在光里的人,他怎么能跟自己一道沉沦,怎么能被自己怎么也分说不清的身世给拖累呢?
倘若将他对白烬的感情放在情爱的位置,他又忽而清醒地想起往后来,若是风光霁月的白小将军知道了他的身世,他是会谨守律法地将自己送进大牢,还是会因为私情而徇私枉法地放自己离开?
那自己又将如何自处,他又如何会有脸面再安放这份白烬豁然捧出的真心……
孟凛睁开眼,他轻轻抿了下嘴,白烬便缓缓从他脸上抬起来了些。
近在咫尺的眼睛对视着,白烬手里收了些力气,却依旧保持着这个动作,呼吸缠绵地难舍难分,白烬极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我逾矩了……”
孟凛的心仿佛被什么细锐的东西扎了,隐隐带着疼,难受得他说不出话来,可此刻他也不得不说了,“白烬……”
四目相对之下亲密无间,可孟凛说:“你我……依旧是相互扶持的同僚……依旧是同在屋檐的邻里……依旧……像从前那般……”
“好吗?”
白烬的手倏然没了力气,他指节几乎是在颤抖,白烬的呼吸声还响在孟凛的耳畔,“我知道了。”
白烬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了……”
他眼底一沉,几乎是微微闭了起来,他的手已经缓缓松开了,这动作没再持续,他慢慢后退着坐了回去。
外边正到闹市,人潮汹涌的嘈杂声在耳畔响成了一片,把人的心跳声都淹没进了其中。
谁也再没说话。
这一日都没再说过话。
夜里将军府里静得如水,月光洒落庭院,簌簌的竹叶被吹得轻响,春花无声地落了泥土。
孟凛还在辗转无眠,他无奈地想:这不像他。
白烬送他进过大牢,即便这事儿如今还没发生,他怎么也应该把这份仇怨给报出去,他应该再无情无义一些,接了白烬的情意,等往后没了退路,再把他一手推出去,不带半点犹豫那种。
可孟凛对着夜色叹气,他压根舍不得……
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了。
“谁?”孟凛披了衣服起身。
“公子。”陈玄推门进来又把门合上,他放轻脚步走到孟凛跟前,“出事了。”
陈玄极少会夜里这般来找孟凛,应当不是什么小事,孟凛将方才心中的纠结都收好了,他坐在床边,一边抬手让陈玄起来,“是哪边出事了?”
陈玄低着头:“六王府和萧家。”
“都出事了?”孟凛犯愁,今日白烬的事情已经够让他心乱如麻了,怎么连个晚上的安息都不给他了,“详细说来听听。”
“传来的消息是说,六皇子齐曜和萧家小姐萧仪锦夜里发了病,王府和萧家都半夜请了太医院的林净山过去诊断,林净山的诊断,说是中毒。”陈玄停顿了又道:“一样的毒。”
“今日齐曜和萧仪锦在御花园碰过面,要是一查,大概是要追查到那时候。”孟凛不禁揉了揉眉心,“这要是查,不是冲着白烬来的,就是冲着我来的。”
“我这还什么都没做……”孟凛自问:“我招谁惹谁了?”
孟凛耷拉着眉眼,但他转念一想,要是有人非要找他的晦气,自己还正好就有气没处撒了。
孟凛问:“他们中的毒是什么征兆?”
陈玄想了想,“似乎是吐血昏迷,太医去了半个多时辰,也没把人弄醒。”
孟凛坐着后仰了些,整个人像是放松的状态,“既然是特意下毒,半个时辰就把人弄醒了,岂不是可惜,我猜明日这人都醒不过来。”
“陈玄。”孟凛在暗夜里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公子交由你一件事……”
……
*
第二日,晨光方才洒在京城的阁楼上,静谧一夜的街道还未来得及喧嚣,甲胄响动的声音竟是填满了大街,一队人马随着打头骑在马上的方扶风匆匆行过。
正冲着白烬的将军府而去。
将军府看门的下人才刚把门打开了缝,顿时给满目的刀剑晃了眼,惊慌地又要将门给推上,这下动静正像是惹了外头的官兵,一人看着方扶风的眼色一脚就踢开了大门。
“砰”的一声大门朝里面打开,那下人力气比不过,一下踢得他后仰着摔了正着,只听耳边一声喝道:“接太子殿下旨意,要来带走新科状元孟凛,快快让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