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意外,齐世言确然退了,但是大女儿还是个被供着的泥菩萨,二女儿是江府刚取的新娇娘,吓唬个宵小蟊贼该是轻而易举。既然吓不住,那就肯定是大有来头。
且不说那人自然而然的摸刀习惯,听绿栀的意思,这伙人上次是被齐世言的身份吓退过的,再次找上门来,应该是幕后之人指点过。
对所谓的齐府现状了若指掌且毫不在意,官位应该不低,作何跟区区一个存善堂过不去?
薛凌还真就没想出来,这些人只想将老李头逼走,显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这破院子又不是很值钱,还犯得上让一个连陈王妃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来抢?
她想不明白,绿栀的娘亲两口子也摸不着缘由,老李头却是了然于心。在未跟随薛弋寒之前,他本也有个小铺子。三教九流,都有自己的规矩门道,在哪能做生意,做谁的生意,怎么做生意,实际都是有规矩的。
只是,他没想到,京中比当年西北更甚。
那些人第一次来时,老李头依着礼,银子茶水面子都奉的足,不仅仅是想求个太平,更想借此结交一下京中良医。不料来人所提,却是要老李头与各大医馆药房沆瀣霸市,控制药价,抬高诊金。
只要这存善堂听话,亏盈自有上头的贴补着,免了一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才赚几钱银子。那人唾沫横飞,老李头嗫喏着问医者仁心。
“仁心,怎么不仁心,等他没钱了,咱不就给免费治了么。城东那癞头和尚庄子,初一十五……那药。都是咱哥几个去布施的。”
城东庄子,是个义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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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余甘
老李头当下心凉了半截,却不敢明面反驳,只多番讨好说存善堂就是行个方便,自己医术不精,不过是在京中艰难凑活,治好了是祖师爷保佑,惹了人命是自个儿猪油蒙心,断不会污了哪家大爷招牌。
他一直拦着绿栀几人,话间诚恳卑微,银子又给的极尽痛快,原该能落个善了,多不过是每月多出些买路钱。毕竟存善堂只是一偏僻馆子,陈设简陋,也无什么名医问诊,招来的,又都是榨不出油水的白丁。扯开嗓子吓唬几句,管事的听话就行了。
偏偏老李头又不舍得把那根人参放着生虫,底层的人,不到万不得已,谁会费钱抓药问医。所以来存善堂的,好些已是身子亏空的厉害,叮嘱其回去好生补养,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倒不如,每日由堂子里调些参汤,看着熬煮,药效也好,大锅里分出去又不至于浪费,一两文钱,谁都买得起。只当是物尽其用积个德。用完了也不打紧,再采买些小而贱的参须,虽药效有差,总还是聊胜于无。
贵的东西,总有那么点理由。药价低廉,免费布施本就让存善堂小有名声,再来这么几大锅子补气固元之物。喝的一众人形容枯槁的进来,红光满面的出去,夸老李头有妙手回春之术,显是不足以言表那些人感激之情,怪力乱神之说便一日烈过一日。
事,就这么砸了。
有个行业规矩确然是值得称道,纵医馆连成一片也能夸一句同气连枝,真个有什么疑难杂症,人命关天,大家聚在一起参详问案,多一个人多一个法子。可惜树大必生风,况且是生老病死这种万物皆不能避免的……去处……
京中大夫是被谁收罗在一起,初衷又是为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发展到了今天,心有戚戚的不仅仅是老李头这种无依无靠,却满腔赤忱的医师,还有一群或迫于无奈,或妄图富贵而去依附了幕后之人的医馆。
五爷亏盈自有上头贴补确也合乎其实,众小医馆旱涝保收,赶上哪年上头的发了大财,多分两个子儿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天长地久的累积下来,好像医术高明就成了无足轻重的东西。谁上缴的银子更多,谁炮制的药材更廉价,谁马屁拍的更好,更能决定他在京中医师中的地位。
倒也多的是人怒,却无一人言。许是得罪不起高官权贵,更多的,或许是因为那怒气来源,仅仅是因为自己分得不够多。小医馆不过就是养来做条狗,残羹剩饭管饱,骨头哪能个个都有呢。
但分的不够多,总还有个盼头。若是闹起来,小胳膊拧不过人大腿,最后连个饱也难捞着,倒不如背后骂两声,平日里尾巴摇的更欢一些。莫说医者仁心,何以兼济天下?达,则兼济天下。
不达,如何济?
反正于,目前与医药这个行当而言,也能称一句太平盛世。
无人作乱,不就是太平么。
是存善堂挑破了太平。有了这些传闻,来抓药买方子的,逐渐多了些锦衣绣服,谁家会嫌银子烫手呢。更有甚者,是先在别处瞧病,听说是要花大银子,便推辞不受,老远要来求老李头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