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能想出个所以然,看着江闳道:“你怎么知道魏塱手里的兵符不全?”
“如今西北兵马一分为二,分属霍沈两家。按理,兵符应由兵部重铸交由在任将军,但此事未成。理由是虽分而治之,而权不可拆。若外敌侵犯之时,将生二心,令可归一处。故而兵部未废旧符,新铸麟符两块,分付霍沈,行日常要事,见虎符则废。”
“算盘打的挺响啊,并无什么错处”。薛凌难得夸魏塱。沈家和霍家,现在不就是生了二心。正如现在霍家找上拓跋铣,实则就是为了制衡沈家。真要是羯人攻破安城,直入乌州一线,霍准那个狗东西绝对是要等沈元州碎成泥了才会出兵。
所以梁数百年来没将西北一分为二,也并不就是上几代昏庸无能,无非是各有计较。但如果兵符全部捏在皇帝手里,就无需担心。假如霍准拖延,魏塱大可派个亲信越过霍云旸直接调兵支援乌州,终究兵将多是看令行事,造反又是另说。如此即可妨一人独揽大权,又能平二人因争权误事。
而麟符行日常要事则避免了延误战机的弊端。兵贵神速,原将领手里的一半兵符虽不可调兵,但可令前后三城布防备援,许守不许攻。若兵符全部捏在皇帝手里,胡人入侵,守将既无法及时筹战,还得赶回京里拿兵符,毕竟整块兵符落入他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不管怎么看,魏塱干这件事的理由很充分,也并非就能肯定兵符不全。虽君王生疑这种事,说出来是有些不太好听。底下一群人赤肝脑涂地表赤胆忠心,皇帝却要说你人人皆有藏私,那戏还怎么唱?这种活儿,虽然以魏塱的行事作风不太可能干的出来,但找个唱黑脸的借着当年之事死谏,喊两声“千秋社稷,为国为民”,天子只需顺水推舟,不就成了。
薛凌是在这一刻去拼凑那些点滴过往,她从未听说过梁有将子为质的传统,只能尽可能的去回想薛家上几代都是什么个境况。奈何薛家的家谱并不在平城,她连那短命的阿翁都没见过,更莫说再往上数点祖先出来。
只单传这事,是听说过的,且她并无伯父姑姨,也就意味着,阿爹是确确实实的独子。所以,江闳大概说的都是真的。这些悠悠众口里的传言饮誉,不过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所谓太子伴读,君臣手足,大概,只是困住薛家的一个手段罢了。
她想起鲁文安讲过的话本子,民间有人生了小孩养不活,便丢到深山老林里,不想被一只刚下崽的老虎瞧见了,便叼了回去,和几个畜生崽一道儿喂着。
“等那个娃长大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他会回家吗?”
“嗨,回个狗屁的家,他就拿自个儿当老虎的兄弟啦。跟着一道吃一道睡,连人话也不会说啦。”
“人怎么会变成老虎呢?那他要是被狗叼了去,被狼叼了去,那他变成什么。”
“自然是跟谁长大,就随了谁去。你瞧你打小养大的马,是不是乖多了?你要是跟它吃住都一处,没准它能学会站起来走路。”
“骗人,我也没学你用重剑。”
“你是个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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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跳梁
大抵是她真没良心,固执的认为,那老虎定是想吃人才叼回去的,要真是个神佛,该把那倒霉孩子送到哪家富贵地才是,怎会带到林子去,好好的将人变成个野物。
“哪能就有事事如意呢。老虎怎么能找人啊,他没直接嚼巴嚼巴吃了,不就已经很好了。”
“那凭什么事事不如意?哪里好了”
“你一件事不如意,怎么就事事不如意。”
“我都变畜生了,还如意个屁。”
“行行行,你想怎么如意就怎么如意。”
鲁文安知道是错的,可惜他觉得这错无关痛痒。鬼神精怪哄个小孩玩罢了,何况他的崽子是该万事如意。
所以,薛弋寒那些年也未必有多不如意,只薛凌一想到是被迫,就看什么都不如意。
往事悲欢,乾坤有甚?皆是凭空思量。既然都过去了,哪来的什么如意不如意。
先帝魏崇,如魏熠一般生而嫡长,略有不同的是,上头倒是好几位公主。登基时他弱冠不久,比起魏塱自诩的天命所授,显然魏崇更来得名副其实些。
一朝撒手,谥号也好听的很,谓之“成”,梁成帝。
制义克服曰成,礼乐明具曰成,仁化纯备曰成,德见于行曰成……长长的一册赞词,太监暗地里喘了两三次才念完。只是当时众人忙着哭天抢地,应该没几个听清。
屈指算算,梁成帝驾崩时不惑有多,虽算不得早夭,但离万岁显然是差得远。好在其功绩修书立传,传个千秋不成问题,犯不上计较这短短数十载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