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自己反应太过明显,她阖眸,平复心境,“公主平日里很是关心本夫人。”
“竟还知晓本夫人闺中密友甚多。”
被刻意咬重的“闺中密友”四字,彻底抛却她话中的歧义。
阮瑟不气不恼,未着声色地拉近与孟容璎之间的距离,“上京城中人尽皆知的事罢了。”
“本就是夫人的身外事,若不是与本宫相干,本宫也不想劳心耗神地关心夫人。”
临面相对,不过咫尺间的距离,她更能看清孟容璎的细微神色。
她轻轻启唇,宣之于口的却是有逾千钧的质问,“婉颐大婚时,本宫尚未想明白个中蹊跷。”
“楚家状告本宫通敌叛国一事后,本宫忽的清楚了。”
微微倾身,阮瑟靠近孟容璎耳畔,目光扫过她颈间艳烈不减的曼珠沙华,音声愈发轻浅,“李公公既三番四次地为夫人做事,若无宫中人的庇佑,何会如此?”
“日前一桩诬告罢了,公主竟还如此多思,不肯放下。”
孟容璎后退一步,“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即便出身孟家,我也不敢劳驾他。”
“况且三年前的事……”她笑得眉弯温柔,说出口的却是堪比寒冬般凛冽的字句,“我与公主无冤无仇,何苦算计公主。”
“若当初是雍王殿下差使李公公做下此事,公主又该如何呢?”
全然将自己剖作局外人,孟容璎饶有意趣地看向阮瑟,似在等待着一折好戏。
“不如何。”
没有半点被激怒的迹象,阮瑟抬手,漫不经心地替孟容璎正好步摇,“本宫总不好再悔婚一次,平白遂了旁人所愿。”
葱白指尖划过熠熠生辉的流苏,她暖眼流视,扫向身前人,“只是本宫很好奇,若淑妃娘娘知晓夫人惯会祸水东引,夫人在宫中的处境又会如何?”
“或者……”
纤手下移,阮瑟轻轻攥住孟容璎的手腕,莞尔道:“皇上知晓李公公还忠于淑妃娘娘,甚至愿意为夫人做事,又当如何?”
帝王多疑,对身边亲信尤是如此。
更何况李辛跟随在皇帝身边多年,清楚当年在赵修衍重伤昏迷后,沈太后移花接木,暗中将军功累算到赵修翊身上一事。
林林总总,秘辛更是不可轻量。
他若侍有二心,勾连前朝后宫,皇帝定不会轻饶于他。
连带着淑妃和孟家都逃不过问罪。
“夫人做下的事,若是牵连到孟家……”
“阮瑟。”
孟容璎沉声打断阮瑟未尽的话,厉色急言,“西陈公主妄议大胤朝政,亦是重罪。”
“但不及通敌叛国一罪严重,不是吗?”
看破不说破,阮瑟眸中笑意轻浅,手下却蓦然收紧力道,“孟容璎,本宫容你两次放肆,已是仁至义尽。”
“想来夫人并不想教人知晓,这株曼珠沙华的由来,不是吗?”
明是轻言轻语,可裹挟在其中的威胁却随着西风,寸寸拂过她耳畔。
字字清晰,句句明朗,更令她通体生寒。
孟容璎倏然绷紧身子,敛尽所有笑意,目色不善地对阮瑟平视,“几日不见,公主当真令本夫人刮目相看。”
“不过一朵再寻常不过的曼珠沙华,也能引起公主这么多疑心。”
“那可能是本宫多疑。”
阮瑟满不在意地应话,拨回她所有的试探。
放开孟容璎的手,阮瑟似是将将想起孟容璎是谢家的贵客,略尽待客之道地招待她,“午膳后,夫人若是身子不适,可先去厢房小憩。”
“待午后本宫再和夫人叙旧,也不迟。”
“不劳公主挂念。”
看着这副再熟悉不过的容颜,长袖遮掩下,孟容璎悄然攥紧双手,“我身子无恙,自是安康。”
“谢夫人和长公主还在湖心亭等着,公主与我还是早些过去,切莫再耽搁。”
阮瑟一笑,甚是从善如流地颔首,全作回应。
不再多加试探,她踏上九曲回廊,与孟容璎一前一后地走进湖心亭。
“可算来了。”谢夫人闻声回身,笑着朝阮瑟招手,“娘还以为你和王爷有事耽搁了。”
“没有,路上顺遂。”
阮瑟亲昵上前,很是娴熟地挽上谢夫人的手,“方才我与宋国公夫人巧遇,闲聊过片刻而已。”
“王爷和卫叔叔已经去了前院,或是午膳时才过来。”
“卫侯对谢家有恩,于情于理你父亲也应好生招待。”
“方才娘还在和长公主商议,卫侯既已将你嫁妆送到雍王府,大婚一事……”谢夫人轻拍着阮瑟的玉手,欲言又止地问道。
阮瑟既是谢家女,待她出嫁时,谢家自是要备下丰厚嫁妆,为她傍身。
只是西陈在前,她和雍王的婚事乃是国事,容不得谢家有所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