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哪里要劳得她们亲自去挑选评定几分好坏?
心下清楚谢嘉筠的意思,阮瑟未抬头去看崔婉颐的神情,半晌后才托好这话,“婉颐一同去吧。”
“正好还能再添几套相宜的头面。”
“好。”
“我这两日将将病愈,太医也叮嘱我要多出府走走。”
食案对面,孟容璎尝着羹汤,暗中饶有意趣地打量着阮瑟和崔婉颐,见崔婉颐默默松过一口气,她唇畔的笑容更为明媚,看破不说破。
直至用罢午膳,她这才起身向长公主辞行。
离开时,与她同行的还有孟家的公子。
阮瑟抬眸,越过众人望向孟容璎渐行渐远的倩影。
浅淡目光却落到她一侧的男子身上。
年及弱冠,身量虽不像赵修衍那般颀长,但他在处于一众同龄人中仍旧出众。
方双十年岁的少年,身上多还携带着些许意气风发、恣肆轻狂;可孟家公子周身只余内敛深沉,似是藏锋,教人揣测不透。
此前在金銮殿的两面之缘,阮瑟只对他有个浅淡的印象,并未多加打量。
而今一见,她方知晓孟家公子就是这种藏而不露的人。
彼时他一身朝服不显,再见方觉他的少年老成。
举止之间,阮瑟更是能看出他对孟容璎的尊敬与照顾,丝毫不敢逾矩。
远不是一个弟弟对待嫡亲姐姐的态度。
眼眸半阖,她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一旁的崔婉颐见阮瑟出神,不由得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瞧见孟容璎姐弟二人的身影。
她顷时会意,压低声音解释道:“那是孟容璎的嫡亲弟弟,在孟家公子中行三。早年科举中第,如今在刑部任官。”
刑部。
难怪那天是他率领禁军去的雍王府。
阮瑟悄悄给丹溪递了个眼神,一边与崔婉颐话着闲聊,“孟家倒是重视孟容璎。”
“他们从前可不这样。”
重又看了孟容璎一眼,崔婉颐淡淡收回视线,音声愈发低浅,“听闻孟国公更重视儿子,也是在有了这个弟弟后,孟容璎和母亲的日子才好上许多。”
“孟家的女儿,与你我也相差无几。”
不过都是收拢权贵、聊以自保的木桥罢了。
阮瑟舀动着甜羹的动作一顿,略显诧异地看向崔婉颐,似很是意外她的这番话。
她与崔婉颐相处三载,彼此都再熟悉不过。
往昔崔婉颐在提及和亲、言及嫁给楚景瑞时,美眸中都盈满笑意。
那种溢于言表的欢悦,最为真切不过。
但如今好像都一去不复返了。
放下手中的汤匙,阮瑟抿唇,尽量平和着笑意,“婉颐,你在楚家如何?”
“景瑞待我甚好。”
“与从前一致无二。”
崔婉颐如实相告,末了轻轻覆上阮瑟的手,目含歉意,“瑟瑟,我知晓今日一事教你为难了。日后下不为例。”
“不过你与雍王殿下……当真是在明年春日大婚?”
“或许。”
阮瑟睨向自己腕间的玉镯,“还在等宫中的音讯,若有良辰吉日再定下也不迟。”
“也好。”崔婉颐笑着,“你是陪我到上京的。若你嫁得高门,我对虞四爷也有个交代。”
“皇都又要传出一桩美谈了。”
“你与楚大人青梅竹马,终成眷属,才该惹人艳羡才是。”阮瑟敛眸,蝶翅般的鸦睫轻眨,遮掩住她所有的神色,“我与赵修衍之间如何,你又不是不清楚。”
孽海情天罢了,哪里称得上是美谈。
心上风凉,她三言两语止住这场推却,继续用着将尽未尽的午膳。
只不过方才还甜得恰好的羹汤也变得索然无味,教她提不起半分兴致。
阮瑟无声轻叹,放下汤匙,再未理会那碗曾得她心悦的甜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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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外。
孟容璎搭着弟弟的手,缓步踏上马车。
车帘放下的须臾,大好天光悉数被拒之门外,孟容璎阖眸,缓息几瞬后睁眼,再无在席间的端雅秀丽模样,凝在她唇畔的笑容得意,“楚家方寸大乱,崔婉颐和阮瑟也有了些许罅隙,假以时日,这把野火还能再烈一些。”
“楚家目光浅薄,好大喜功,沦落到今日田地也不足为奇。”孟容璋替自家长姐斟茶,“幸得长姐妙计,父亲才能坐收渔利。”
既能砍倒楚家这棵摇摇欲坠的大树,又将孟家摘得干净,不露丝毫痕迹。
而宫中,沈太后亦被围困在永寿宫中,孤立无援。
对沈家亦是无形的打压。
“只是可惜了,让谢家成了漏网之鱼。”
提及谢家,孟容璋的眉目间染上几分阴鸷,亦有狠戾暗透其中,似对此很是可惜。
又似与谢家有什么深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