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酒量也是那时练出来的。”
虽然饮不了多少烈酒,但诸如葡萄酒、青梅酿这等果酒却轻易饮不醉她。
“虞四爷和婉颐公主发觉瑟瑟的不寻常后,对她几乎是寸步不离,鲜少再带她去临赴小宴。”
“瑟瑟会无端地流泪、说着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低语。”
“其中有她那位继母。”
目色一凛,卫鸿愈发不善,“也有你,雍王殿下。”
彼时他并不知晓阮瑟这段往事。
每次相见,她都表露得很断言很亲近,如同女儿一般贴心。
任谁都看不出半分异常。
又何曾想到过她竟背负着沉重的过往。
她明是最为无辜,却饱尝苦果。
心下晦暗难言,挟雨而落的西风径自撕裂一道心口,冷峭直灌其中,避无可避。
只教赵修衍觉得周身一片冰凉,更甚于息寒香发作之时。
缄默良久之后,他才缓声相问,“那瑟瑟如今……”
“她无碍。”
“如果当初没有虞四爷和婉颐公主,瑟瑟或许已经……”
卫鸿言简意赅地知会他。
未尽的一半话音中,是谁人都承受不起的后果。
一双眼眸如鹰,他紧紧凝视着赵修衍,说出此行的真正来意,“雍王殿下,瑟瑟是你强留在大胤的。”
“若她自行选择,她未必还会留在你身边。”
“她原已经放下王爷。”
明醒暗警,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赵修衍哂笑一声,几多苦涩暗藏其中,清俊面容上又不显露半分。
掀起眼帘,他丝毫不收敛凌威盛气,“只这件事,本王不会应允。”
她既已经颔首许诺,留在他身边。
或真心或假意,个中曲折都不甚重要。
一声铮然剑意蓦地响起,回荡在食案上方,上好的青瓷酒盅因而碎裂,零落桌前地上。
剑光渗着不可名状的寒意,横抵在赵修衍颈侧,洇出丝丝血迹,顺着剑锋缓缓而下,复又滴落在他的青衫上,开出一朵细小而妖冶的红花。
赵修衍不闪不躲,挥手屏退闻声前来的陈安。
凤眸中笑意寡淡轻浅,他漫不经心地看向挥剑相向的卫鸿,“本王知晓侯爷心疼瑟瑟。”
“可今时不同往日,侯爷何必早下定论。”
“雍王殿下既敢将瑟瑟看作是旁人替身,又如何取信于人?”
“本侯算得瑟瑟长辈,又岂能将她的一生托付给这样的你。”卫鸿眉目一凛,儒雅之下暗藏凌厉杀机。
他久经沙场,早已练就一身威慑难改。
而此时,他却只是以长辈身份训诫赵修衍,教他迷途知返,各安天命。
往昔旧事苦沉,阮瑟再经不起赵修衍的试探与利用。
她本就无意留在上京,诸般强求,于她而言不过噩梦重临,难以轻易释怀。
若再遇一次当年的境况,他和虞四爷都无法预料到会结下何种苦果。
颈侧剑锋锐意不减,赵修衍抬指轻夹住风刃,不着力道,答非所问地应声:“虞四爷和卫侯若是念着瑟瑟,来年本王可带瑟瑟回西陈探亲。”
“卫侯身为贵客,府上自会好生招待。”
“瑟瑟的事,本王自有分寸,不劳卫侯劳心耗神。”
言罢,他随手收起那十数页的笺纸,大步流星地绕去侧厢。
卧房内,亦是一改方才的剑拔弩张。
卫侯放下软剑,颇有些无奈地长叹一气。
“当局心迷。”
“即便是雍王殿下也逃不过。”
西陈朝中近来频频调兵,临在柳山关一带部署下些许兵力。
临近南秦和怀州处亦是如此。
流言甚嚣尘上,隐隐掺杂着定朝的音讯。
那一族早在几年前,就被他亲自斩于马下的旧时勋贵。
他和虞四爷相离上京甚远,都能觉察到其中蹊跷之处。
更遑论是这近在咫尺的人。
屋外西风渐紧,吹斜着秋雨落在廊下,与卧房门槛只距三两步之遥。
“逢凶化吉,对你而言也不知是好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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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意朦胧间,阮瑟仿若觉得自己身轻如燕,飘然欲仙。
耳畔回响着时急时缓的落雨声。
大梦之中,她不知身处何方洞天,只觉无端起落,辗转多处后才终得一安稳入眠的地方。
下意识地呢喃一句,阮瑟摸到身侧有被褥,很是自觉地躺平盖好。
即便被醉意支配着,即便她仍不甚清明,抱被而眠的动作却依旧娴熟,仿若习练过千万回。
徒惹得枕侧人一声轻笑。
而后又是无边的寂静与缄默。
不知浅眠多久,阮瑟终于从一阵昏沉中醒来。
甫一睁眼,她便觉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有些飘忽。
随之而来的是额侧的隐隐作痛,教她不禁扶额、微蹙着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