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后又搜罗出多少罪证?”阮瑟挑眉,不带诧异地问询道。
棋局黑白两子林立,此消彼长,沈太后显然深谙此道。
行至半途,她只有痛下狠手,才能保住楚家,得到她想要的甘果。
可阮瑟亦是清楚,赵修衍和谢尚书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十日光景,哪怕折返无望,西陈也应当知晓了此事,更不会放任自流。
“不多不少。”
漫不经心地应罢一句,赵修衍转而拿出一封没有封口的信笺,递给阮瑟,开口时是鲜有的停缓与迟疑,“瑟瑟,在入宫之前,你先看过这个。”
严肃而郑重的一句话,顿时让阮瑟也心生沉沉。
她掀起眼帘,颇为不解地看向赵修衍,慎重接过信笺,“这是……”
“你看过便知。”
“这是昨日才送到本王手中的,确凿无疑。”
依言拿出密信,阮瑟一目十行地扫过纸上字迹。
越是往下看,她便越觉触目惊心。
缓缓翻过最后一页,纸笺一角都已被攥出折痕,白皙清润的手背上青筋微显,她的目光更是如夜浓沉,酝酿着半山风雨。
良久之后,阮瑟才终于寻回清明。
侧目望向赵修衍,她开口,试图得到最为恳切的回答,“所以当年,阮吴氏和柳州牧……一切都不是意外,对吗?”
第80章 悲苦
◎“让我再靠着你,一会儿就好。”◎
金銮殿外秋光沉沉, 天光鎏金,婆娑树影投落在红墙上,明暗交织,与琉璃瓦交相辉映, 颇显出静影沉璧的意趣。
殿内却是与之南辕北辙的剑拔弩张, 暗潮汹涌。
阮瑟随赵修衍踏入金銮殿时, 甫一抬眸便见沈太后坐于龙椅旁,与赵修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稍显生疏与冷淡。
站在玉阶之下的仍旧是那日相熟的面容, 不曾有一个人缺位。
思及方才赵修衍肯切的回答,她的目光下意识追索到阮吴氏和柳州牧身上。
心绪随之起伏, 如同浪涌叠起又平息,难以安宁。
攥紧双手,阮瑟长舒一口气,按捺住所有迫不及待的、想要彻底清算一切的念头, 安稳又得体地行至殿中, 朝皇帝和沈太后请安。
只赵修翊唤她平身的须臾,下一瞬她便听到沈太后中气十足的话音,清楚地回荡在金銮殿内, “十数日的面壁思过,阮瑟你可想明白了?”
“若你即刻认罪,供认不讳,哀家还可以向皇帝求情, 对你网开一面。”
不留给她丝毫可以喘息的时机, 方一进殿, 沈太后就这么急切地给她一个下马威, 欲破她心防。
阮瑟心下哂笑, 挺直脊背,不卑不亢地看向沈太后,“有劳太后娘娘牵念,只是本宫未做之事,太后娘娘希望本宫如何承认?”
“执迷不悟。”
见状,沈太后颇为轻蔑地看向阮瑟,似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正好今日也有故人想和公主叙旧,公主不妨仔细听着。”
话音落罢,她垂首看向柳州牧。
得了太后示意,柳州牧很有眼色地拱手上前,欲为阮瑟多添一笔罪行,“微臣回禀皇上、太后娘娘,阮瑟此前的确与小儿定过亲事,只不过她已在三年前悔婚,随同雍王殿下上京。”
“婚书尚且留在小儿手中,小儿的双腿也是……”
似是说道往昔苦事,柳州牧稍一哽咽,颇是心疼地看向自家嫡子的不便于行的双脚。
此前得了赵修衍的明示,阮瑟一早便料到柳州牧会借此发难,空口构陷。
循着柳州牧的视线,她同是看向坐在轮椅上的柳决,眉眼冷艳寡薄,“敢问柳州牧,本宫是何时与柳公子定下的亲事?”
“本宫怎么都不记得有这桩事。”
能把妄图让她做妾、侍奉讨好柳决一事改为名正言顺的姻亲,柳州牧想来受过高人指点,才敢这般造次,颠倒黑白。
柳州牧一早备好说辞,“是在公主十二岁时,微臣就去信,与阮兄提及过此事。”
“哪曾想还未等彻底商定好,阮兄就撒手人寰。在公主孝期过后,微臣才与你继母定下姻亲。”
“怎知你又会攀附上雍王殿下。”
末了,他还不忘多叹一口气,聊表失望。
还当真是一波三折的好戏本。
阮瑟侧目,饶有意趣地睨向柳州牧与阮吴氏,“原是如此。”
定定凝视着柳州牧,她话锋一转,质问道:“柳州牧与本宫父亲相为知己,可父亲当年还未同意这门亲事,阮吴氏又岂敢自作主张?”
“况且柳州牧从不在息州任官,又怎么会认识本宫父亲?”
柳州牧是后被右迁至息州、任下州牧一官,在此之前他只来过嬴黎一两回,与她父亲更是只有几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