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地改变了主意。
距她们上次见面不过月余时日, 彼时崔婉颐能清楚感觉到, 阮瑟在得知云湘郡主的身份后虽有动摇, 但她的内心更偏向于留在大胤。
或是说留在赵修衍身边。
为了避嫌,为了不给阮瑟惹去更大的麻烦和猜疑, 这段时日她特意减少了同阮瑟的见面, 以免让她骑虎难下。
尽管没有相见,崔婉颐仍时时命人留心着阮瑟的情况。
知她已被谢家收认为养女, 亦被赐封为雍王正妃,不日便要成亲。
婚期在即,崔婉颐原以为阮瑟和赵修衍正是浓情蜜意、两难分开的情好时候。
怎么突然就下定决心要离开……
“你们不是要大婚了吗?”
顾不得什么药方、什么密信,崔婉颐连忙绕过去坐到阮瑟身边, 一手搭在她肩上轻拍, “难不成是赵修衍闻知你的身份,让你离开上京吗?”
“他没对你动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思来想去, 崔婉颐便只能想到这个最有可能的理由。
她作为西陈人,在东胤长居十年之久,自是知道赵修衍与西陈积怨颇深。
早年她刚来大胤,偶尔在宫闱中与赵修衍不期而遇时, 他还会同她点头致意, 尚且还算友好;之后赵修衍逐渐无视她。
没有冷言相向, 但只他看过来的那一眼中便裹挟着偌大的漠然与冷淡。
十年时间, 崔婉颐亲眼见证着赵修衍与西陈的积怨一步步加深, 无可转圜,自然再清楚不过他在得知阮瑟身份后会有的反应。
她与赵修衍交集并不深,在她与楚景瑞两情相悦后更是与赵修衍相互对立。
可阮瑟不同。
她本就是无辜的。
甫一想到赵修衍可能会对阮瑟不利,崔婉颐不由着急,当即就想捋开阮瑟的袖子,好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伤痕。
阮瑟任由崔婉颐卷起她袖子,仔仔细细、左右兼顾地检查着。直至崔婉颐收手后,她才哭笑不得地解释:“我没事,他没对我动手。”
“他也不知道我娘的身份。”
从初初知晓母亲是西陈的郡主后,阮瑟就打定主意要封存这个秘密。
除崔婉颐外,她不会再对任何人提起。
当时她未告知赵修衍是出于横陈在他们之间的诸多顾虑,而今只剩下了庆幸。
庆幸当时的她还算思虑周全,尚且清醒。
还能为自己留一条不为人知的退路。
时至如今,赵修衍或是仍旧以为她娘曾久居南秦,便连那位故人也同为南秦人。
“是我不愿嫁,而非他不愿娶了。”
“我不想让他寻到我,便只能同你回西陈。”阮瑟侧目看向崔婉颐,旧话重提,“你还没应,是否方便带我回去。”
“你若愿意,我求之不得。”
崔婉颐痛快点头。
原本皇兄就想让她带着阮瑟一同回西陈,还回阮瑟的郡主身份。
有虞家和卫家作她底气,日后阮瑟在西陈横着走都无妨,何须被人看作是一介孤女,受尽委屈。
阮瑟既愿意同她回去,崔婉颐自是乐意之至。
可这事,她和西陈再如何愿意,也不能独断专行。
崔婉颐并无意打听阮瑟和赵修衍之间的是非事,可有些话不得不问。
抿唇,她低声探问:“雍王殿下那边……你一离开上京,他怕是很快就能寻到你踪迹。”
“届时若是在路上被他寻到,碍于西陈他不会对我动手,可是你……”
上次阮瑟被敬王掳走,赵修衍不消四天便寻到阮瑟,教敬王都匆惶逃回雍州。
虽然不知晓其中到底发生什么,但崔婉颐和楚景瑞一致觉得依照赵修衍的能力,四日已经是时久。
若不是他另有谋算,他怕是在阮瑟失踪的第二日就能寻到人。
西陈路远,她当年被送到大胤时足足走了半个月。
哪怕快马加鞭也要十日时间才能离开大胤。
在这么短的时日内,赵修衍想寻到阮瑟简直是易如反掌。
如果逃离不成、反被赵修衍带回上京,阮瑟日后会如何太过难测。
“他?”
阮瑟付之一笑,眉目间温存不再,“他或是盼不得和故人重修旧好,或是本就不在意我,又怎么会费劲气力寻我。”
“谁又能猜透雍王殿下的心思呢。”
十六年中,她只对赵修衍有所钟情,步步深陷。
可她在情爱上再愚笨也知晓,如果当真倾心一人,绝不会是像赵修衍这样:如此彻底地欺瞒她,和风细雨地哄骗她,在说与她听的言辞上处处下心思。
怕她知晓,所以宁愿隐瞒、谋心算情;又怕她不知晓,所以字字斟酌、句句含糊。
用替身这么荒谬的借口将她留在身边。
看她的每一眼、唤她的每一声,都似在追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