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谜团随着这个陌生灵魂的到来都有了答案,难怪初静会做出那些找不到逻辑的举动,难怪她会对自己产生不符合常理的恨意。
就像重生段江离拥有了一些这个世界的她的记忆一样,她自然也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里段江离的记忆。
从初见到悸动,从喜欢到深爱,然而她面对的,是一个‘神’。
初静并非是一个对感情迟钝的人,她也不缺爱,恰恰相反,旁人对她拥有爱意在她的世界里可以说是很平常的事情了。
因为寻常,所以从不会因此就对旁人另眼相看。
她的眼中万物皆可怜,无论美丑,无论地位贵贱,在她眼中都没有高低之分。
段江离有时候会觉得初静就像是一面镜子,任何一个人被她注视着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自惭形愧,那些被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罪恶和丑陋都分毫必现,提醒着自己不要靠近她。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一个毫无自尊、是非观念的人,竟然都能从她身上感受到自卑。
但恶人从不反省,只会变本加厉,恼羞成怒。
既然她高洁,她美丽,她是高岭之花,让人永远都触碰不到她,那就让她跌落下去。
只要她患上了心理疾病,她就再也无法拥有过去的心境,这种病态会缩短她们之间的距离,让自己从不被选择而成为她的选择之一。
段江离成功了,也失败了。
她成为了初静心中特别的存在,但这种特别无法催生出初静的嫉妒、自私乃至爱欲,哪怕堕下凡尘,初静也仍然不会变成贪嗔痴的凡人。
这种绝望的认知,让段江离越发疯狂,人类最浓烈的两种情绪就是爱与恨,哪怕没有极致的爱也同样能够催生出极致的恨,亲近之人的背叛,与信念崩塌也没有什么分别。
然而人的情绪是最不可控的,段江离一步步将初静逼向深渊,却反而在这个过程中对她产生了多余的疼惜与怜悯,于是让对方拥有了反杀的可能。
所以最后被反杀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可对段江离而言,被心爱之人手刃,于她而言也并非是个坏结局,甚至可以说是稍微有点瑕疵的‘大团圆’。
然而初静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杀死了慕寒尽,却留下了她。
很难知道做下这个决定时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但毫无疑问,她的这个行为让段江离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段江离隐瞒了一切线索,用尽手段稳住了慕氏集团,她的心灵短暂的陷入了平静,遵从初静的意愿阻挡了因为慕寒尽的离世可能引起的国家动荡。
然而,当一切都归于平静时,那群趁乱占据了主导的政客在恢复死-刑后,第一个对段江离发起了审判。
直到那一刻段江离才明白,留她一命,不是多舍不得,而是慕氏集团需要一个身份足够的掌权人稳住这一切。
想也知道,一个掌控了全国百分之五十经济命脉的掌权人离世,会有多少职工因此丢失工作,又会有多少国内外的豺狼虎豹不顾民生撕咬争夺这一切。
所以慕氏需要一个能暂时稳住一切的工具人。
很显然,段江离各方面都符合。
但当一切都结束时,她也理所当然的需要下台,而慕氏集团被拆分多数归于国有也是必然的命运。
在最后一刻,段江离什么都想明白了,她根本没有成功,初静遭遇了那么多足以让人绝望的事情,到了最后竟然都没有被仇恨淹没,心中挂念的仍然是那些她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
甚至是他们亲手锻造的刀锋让她得到了升华。
明明在以前,初静是不会看那么远的,她没有救世主的情结,也不是忧国忧民的人,从来都只会去管眼前自己能看到、能做到的事情,既不会像新闻里那样妻离子散也要帮扶弱小,也不会闲着没事就捐款当义工。
她不是圣母,碰见一件事情时不会闲着没事就去思考这公不公平,可现在她似乎已经是了。
于这个世界的段江离而言,这些都无关紧要,她不会因此就对另一个‘段江离’产生愤怒、仇恨的情绪,觉得她做得有多过分。
她是疯狗,又不是忠犬。
所以‘疯狗’只是有些微妙的酸意,当一个人以为自己是独特的,却发现在对方心里还有另一个比自己更独特的人,对方还对另一个人交托了不曾交托于自己的信任、爱意乃至仇恨,这怎么能不让人嫉恨?
甚至,她从来都没见过那样皎然若明月的初静,而那个该死的畜牲曾经却天天看到,看到了也就算了,记忆里还下意识蒙了一层纱,根本不让她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