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人进行着秘密的谈话,简纾也在脑海里反复琢磨老斯特刚刚对阮世礼说的话。
小时候,忘记,疤痕,抹去。
显然,老斯特提到的,被阮世礼刻意隐瞒的,一定是一件极其恶劣的事。
这件事甚至恶劣到历史不容许它的存在。
简纾从来没有从书上读到过,或是从和阮世礼有过交集的祖父那里听到过,任何有关不幸童年的事。
他甚至觉得阮世礼的童年会是他一生中最治愈的时光。
阮昆丁并不是一个一点都不变通的老派贵族式父亲。
但,正如老斯特所说发生过的必然会留下痕迹,如果愿意去探寻,世界上没有藏得住的秘密。
看着紧闭的房门,简纾抬头,目光深沉。
*
病房内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阮世礼便跟在阮昆丁身后出了房门,面无表情。
而莫雷元帅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依然坐在病床前。
“走吧,老莫雷还要跟斯特那小子聊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去。”
阮昆丁的步伐显然比来时要着急,微微宽阔的西裤口在双腿飞快地交错下扬起一个角,露出脚踝处黑色的袜子。
坐上阮昆丁的车,简纾才意识到老斯特还没告诉他原定计划,所以他这趟算是白来了?
市中心医院已经被飞驰的车远远抛在身后,现在回去肯定来不及了。
哎,万事还得靠自己。
简纾无力地靠向右侧的车门,微微侧身便看到,自从出了病房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阮世礼,和他同款姿势出神地靠在车门上。
车窗上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
下雨了。
“你们两个怎么都一副忧郁的模样?年轻人这样可不行,能有什么事这么烦。”
铿锵有力的声音从副驾驶座传来。
简纾百分百确认刚刚在病房内四人是在讲关与枪击案和D国的事,可除了变快的步伐,阮昆丁没有展现出一点忧虑。
瞟了眼双唇紧闭、显然没有要说话意思的阮世礼,简纾坐直了身,回复,“没什么,就是音乐节的事,跟您平时操心的事根本不能比,是我们气量小。”
“哈哈哈,你这孩子真会说话!要是世礼有你一半我就不用操心了。”
“没什么没什么……”
简纾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想的其实是:将来的阮世礼口才是我的一万倍,凭着演讲的嘴皮子功夫能扭转整个议院人的想法,死的都能被他说成活的。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遇到了何方高人的指点,能从现在的小哑巴变成
世界上赫赫有名的演讲家。
“索尔的音乐节啊,真怀念。这几年事情太多了,都没空休息,要不今年的音乐会我去看看吧。”
“嗯,阮……世礼他正好会参加十二人合唱比赛。”
简纾说这句话时,视线全聚在阮世礼的身上,然而即使自己的名字被提到,他依然没有一点反应,过长的黑色睫毛完全撤去了眼里的思绪。
“什么?世礼会唱歌?这可真是奇事啊!”
阮昆丁的语调上扬,车内阴沉的氛围仅凭他一人的情绪就突然变得欢快起来。
开车的司机也笑道,“老爷,我也没听过公子唱歌,不知道那天您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欣赏呢?”
“哈哈哈,没问题!”
沙哑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要。”
*
他们达到第六宿舍的时候,正好是午饭结束的时间,大厅里满是刚吃完饭心满意足的男生们。
“让一下。”
阮世礼低头,冷冷地看向身前一个手里抱着篮球的二年级生。
“抱抱歉。”
二年级生急忙让开,双脚因为着急互相打拌,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简纾几步冲向前站到二年级生摔向的位置,将人接住,“小心。”
整个大厅吵吵闹闹的氛围,因为阮世礼的这句话,如同被戳了一个小孔的皮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瘪下去。
所有人都看向阮世礼。
拥挤的人群自觉劈成两半,各自后退几步,让出一条宽阔的路。
黑发少年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直视前方,步履缓慢而沉重。皮鞋与地面相撞发出闷响,清瘦的背影与所有人的影子相反,独自前行。
简纾皱眉,阮世礼这个样子让他浑身不舒服。
这小孩从来就没有融入过身边的任何一个团体,更不要说宿舍集体和学校了,永远是自己一个。
好像整个世界上就没什么能值得留念的人。
等阮世礼的身影消失了很久以后,大厅才逐渐恢复原来的热闹。
“他这个态度你们都不生气的吗?一直这样顺着他?”
简纾问还站在他身边的二年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