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满是疑问的注视下,阮怀乐绝望地松开阮世礼的裤腿,瘫坐在地,刚刚鼓足一切力气的冲击让他现在连呼吸都困难,所以就到这里为止了吗?
蜷缩在冰凉的深灰色柏油地上,阮怀乐没有再看阮世礼一眼而是将目光投向简纾,声音沙哑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走不了,你们去不了萨基,快逃吧。”
“他说了什么?”
季成名此时无比后悔没有听父亲的话去学D语,同时心里对阮世礼的忌惮又深了几分。
“那那……那是什么!”
惊恐的叫声从司机口中发出,所有人转头向西方看去,几乎完全没有一点光亮的天空中几个微小的黑点在飞速移动,随即,地面猛地一震,闷闷的声响从黑点下的大地上爆发,传到他们所在的位置时已经很轻了。
但,所有人都能听出那闷响背后绝望的哭喊。
“他说,那里在打战。”
简纾苦涩地开口。
*
夜。
悲凄的寒风像是婴儿的啼哭在草原上呼啸而过,西方依然时不时会传来巨响,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众人最终决定先留在原地,往回走是断然不可能,每年的大陆会议都是如此,无论是死是活,收到邀请的人都必须到场,但继续往前显然是送死。
长长的车里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窗外荒芜的景色,早上车内的欢快荡然无存。
“要吃点东西吗?”温景行破天荒地分享了自己的小食库。
季成名默默看了他一眼翻了个身,背对两人之间如小山般的垃圾堆。
“老子还不稀罕给你呢!”
温景行轻哧,他小时候被祖父带上过战场一次,足足在军帐里被呆了两个月,对战争并没有太多的惧怕,再者他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心情和他们到底是不一样。
兜了一大堆吃的,温景行一个一个发过去,约瑟夫,可恶的脑残首相,他家小纾纾,面色发白的妹妹,紧握着方向盘的司机,“嗨呀,人是铁饭是钢,万一真要打,你们这样的,有力气么?”
温景行本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但好像起了反作用。
一直闭着眼的阮世礼在温景行坐回位置上时忽然开口,“你跟我下来。”
被拍了拍肩膀的阮怀乐一脸懵,脸上还留着几道冲刷出的泪痕,很快,透着不幸的五官皱成一团,声音悲凄得可怕,“不,先生!请不要杀我!”
阮世礼皱眉,将刚刚温景行扔在他身上的袋装饼干和牛奶抛到阮怀乐怀里,“下来,不杀你。”
“哦,哦。”
看着怀里的食物,一脸绝望的少年忽然笑了,他低头轻轻抚摸怀里冰冷的塑料袋和牛奶盒,仿佛那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宝物。
全车的人都被阮怀乐这一笑定住了神,他笑起来的那一瞬间格外地好看,甚至有些许像阮世礼,虽然他们几乎都没有见过阮家独子真心笑起来的样子。
简纾的脸色愈发凝重。
阮世礼带着阮怀乐走离水泥路,踏进荒草及膝的草原,一直走到几乎要消失在车中众人视线的位置才停下,即使他们完全竖起耳朵,也根本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
再说他们本就不懂D语,阮世礼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除非他是为了避着简纾。
车内瞬间爆发出一堆的疑问。
“哥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啊?我听到你喊了一个名字,叫阮怀乐?”简梦然转过身,身上还披着简纾脱下的西装外套。
“靠?谁?阮怀乐?!不是吧?”饶是偶尔有点心理变态的温景行听到这个名字也发怵。
季成名和约瑟夫则一脸懵,他们只能看出简纾非常不喜欢那个少年,甚至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
简纾没有回答众人的疑问,视线透过阮世礼那侧的窗户死死盯着远方的两人,他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但要是真的,那也太荒谬了。
见简纾没反应,众人迅速将视线转移到年纪最长看着知道一些事的温景行身上,自知说漏了嘴,温景行此刻紧紧闭上嘴,他可不想在这堆小屁孩前回忆阮怀乐干过的那些恶心事。
光是想想就能少活几年。
但,刚刚那个少年瘦弱无助蜷缩在地上的身影忽然盖住了那些血腥的画面,温景行微怔,如果简纾不说出“阮怀乐”这个名字,他根本不会联系到那个魔鬼。
说到底,这个看着如草芥一样轻易就能被碾断的少年真是那个人吗?在地狱中永生永世不得轮回也不足惜的魔鬼。
“我就是太久没说D语有些忘了,”简纾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和,“我去看看他们。”
下一秒便急匆匆消失在车内。
“你们不觉得事情越来越诡异了吗?”
约瑟夫只觉脚底发凉,奇怪的声音从开了一道细缝的车窗传入,像是野兽的喘息又像是人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