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下方,整个都泡在水里的男人双手以几乎抠进树干的力道为自己的生命抗争,脑袋还顶着女儿的臀部,硬生生撑起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听见女儿哭求,男人咬着牙,睁着一双被暴雨洪流侵蚀充血的眼睛往四周看,又一次勉力将脑袋往上顶了顶。
同样筋疲力尽的男人没有花力气说话,只用行动告诉自己的女儿再坚持一下。
可是,茫茫水雾之中,父女俩仿佛被世界遗忘一般。
除了这么一棵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的树,只有打在身上又疼又凉的雨滴与他们作伴。
究竟还能坚持多久,究竟能不能等到救援,就连男人,也在心里给自己判了死刑。
明明夫妻俩只是带着女儿回一趟老家看看爷爷奶奶而已,只是运气不好,车子抛锚在半路而已,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浑身发冷,耳边还回荡着女儿哭喊的男人眼神空茫,在双手松开那一瞬,突然浑身一轻。
男人眼神重新聚焦,低头看了一眼下方依旧奔腾不休的洪流,又看向双手提着他和女儿,仿佛提着一根羽毛似的,长发飞扬,眉头微蹙的俊秀男子。
“嘿嘿”他粗声粗气地笑了一声,“地府的人都长这样吗?我老婆一定很喜欢……”
“……”望着失去意识的男人,秋闻瑾叹了一口气,安抚性地瞟了一眼呆呆望着他的小姑娘,“别怕!”
而后,轻点水面,提着两人从水面轻掠而过。
短短数息,便再次回到了大桥上。
直到此刻,小姑娘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突然放声嚎哭,伸手抓住昏迷男人的手掌,“呜呜呜呜……爸爸……”
“好了好了……”秋闻瑾不太熟练地哄着小姑娘,“你爹……爸爸没事,很快就好了,先别哭。”
忙着把人带回车上的秋闻瑾一路上的口头安抚并未起到应有的作用,直到把父女俩送到车上,用内力烘干两人,唤醒了当爹的,小姑娘的哭声才止住。
父女俩劫后余生,抱在一起流眼泪的时候,秋闻瑾才注意到在车里等待的两人那两双几乎瞪脱窗的眼睛。
眼睁睁望着父女俩从浑身湿透到浑身干爽,尽管已经知道他们必然有特别之处,但真的看到了他们的特别,还是很有冲击力的。
“……咳咳,那个……越……先生……他呢?”
秋闻瑾挑挑眉,往周远山那边丢了个眼神,“喏,这不来了?”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两个呆瓜,脑袋齐刷刷转过去,再见到带着一个少女,在暴雨中行动自如,半点不见狼狈的越梧晟时,才如梦初醒。
“……那个……”周远山从座位上跳起来,只听“砰”的一声,他捂着撞疼的脑袋,瓮声瓮气地,“这要怎么坐?”
敏锐地发现少女眼中逐渐漾开的些许情愫,越梧晟轻哼一声,将人往父女俩身侧一塞,自己绕到另一侧,扣住秋闻瑾的腰,往车里一缩。
车门关上,“走了,继续赶路吧。”
老老实实坐在越梧晟腿上的秋闻瑾似笑非笑地瞅了瞅眼神黯淡下去的少女,不着痕迹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神色自若地缩到了越梧晟的怀里。
“嗯?”李枫染回头看了看,眨眨眼睛又回头看了一眼,有点奇怪,再多看几眼。
不小心迎上越梧晟轻飘飘看过来的视线,才得到答案似的,猛然端正做好。
离……谱……她的心里尖叫着,衣服缩水还能理解,人也跟着缩水就吓人了啊啊啊啊~~~~
她瞪了一眼身边一点都没发现异常的呆瓜,要不是后面还坐着三个陌生人,她现在一定要把这笨蛋打一顿。
“谢谢,谢谢你们!”
“谢谢哥哥救了爸爸和我。”
“谢谢你们救我。”少女扁扁嘴,感谢的同时依旧免不了心里惋惜。
现在好男人可不多了啊,就算有什么特殊能力,但这种时候还能冒雨救人的,起码品性方面肯定不差。
可惜,好像名草有主了,而且,另一个看着也是挺好的人。
李枫染转过头扔过去几包饼干,“你们先将就吃吧,市区有个专门的避难所,那里有吃有住,灾难总会过去的。”
“对,国家反应不慢,你们也别担心亲人,说不定就在避难所遇上了呢。”
周远山没有说别的可能,但众人都知道,亲人是否安好,是否能在避难所相遇,靠的都是那虚无缥缈的运气。
车辆艰难前行大约半个小时后,李枫染再次往后座扔了五套厚实的连体防水服和仿佛小雨伞一般奇丑无比的大帽子,语气不无庆幸,“还好车里有多放几套,都穿上,后面的路,咱们只能涉水过去了。”
好在水位虽然高,但水流不算湍急,危险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