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丁点大的动作,也让陆望安着实好生消化了一番腹部的锐痛,再躺平后吸了好几口气,待平缓了些,才问:“你俩方才在笑什么?”
薛诚忙活完了,捂着嘴笑,指指沈逸:“还是请沈公子与您讲吧。”
陆望安抬头,“兄长。”
沈逸没起身,挪着小杌子走近了些,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子怀早前就同我讲好了,说是要等到时候他要剪脐带,所以等到星星出来,我便第一时间托着星星请他操刀......结果他......”
沈逸边说边笑,学着傅旻当时的模样,手在身上擦了又擦,突然想到自己手上拿酒消了毒,又慌忙抬起来,咽了咽口水,重新过了一道烈酒,然后哆哆嗦嗦接过剪刀,哆哆嗦嗦下剪子。
“我当时都想着,若他这个不成用的,三次还剪不断,那我就干脆剥夺他这项权利,省的白白浪费我的时间,还好,他虽读书不成怨桌子,嘟囔着我这剪刀不快,但到底是在第三次的时候剪断了脐带。”
陆望安听着,丝毫没有沈逸与薛诚窃窃私语的时候那股子高兴劲儿,只觉得心里头藏了一汪活活的醋泉样儿的,不住地泛着酸水。
他试着进行情绪对调,站在当时傅旻的角度看那场鲜少发生的分娩,试着去思考:若自己看着师哥由着人开刀,似鱼肉遇见刀俎一般,那自己当如何自处?
想必是像师哥一样的紧张异常罢。
相识三五年,无论是当年魁首,还是后来宰丞,人前未曾见过师哥失态一次。
但就这几个月间,却见着了不止一次。
念及此,他心里的酸水就好像泛到了眼眶上,酸酸胀胀的,想掉泪。
吸了吸鼻子,陆望安问:“怎么不见师哥呢?”
沈逸正待回说,去伺候你们家宝贝了,就见傅旻抱着孩子推门进了屋,“怎么了?我来了。”
“师哥......”
陆望安本是想说“心疼你”的,但是见着傅旻的一瞬间,心疼就变成了委屈,方才在旁人眼前还能忍着、还堪堪受得住的伤口疼痛,到这会子就无论如何都忍不下了,“好疼啊。”
沈逸等人,在听见那声水当当、哭腔满满的“师哥”时,便知此地不宜久留,一个二个脚底擦滑,开门便溜。
错眼间,产房内就只剩下了傅旻一家子三口。
疼这事儿......古代没有镇痛泵,收腹带和止痛药已经是能用上的全部法子了,至于旁的,不说傅旻,便是沈逸也没办法,傅旻将怀里的星星往摇篮里面一放,就跑到了陆望安眼前。
“可吃了药?”
陆望安点点头,“没那么疼了,但是......”
“但是还是疼,对不对?”傅旻蹲在床边,双手攥住陆望安的手,不断亲吻他的手背,“明月,你受苦了......”
情话未待多说第二句,满室缱绻被洪亮的哭声打断——摇篮里的新生婴儿,不及防开始嚎啕大哭。
傅旻的后半句情话直接原地给噎了回去,再开口变成了:“小兔崽子......”
还是咬着牙说的。
陆望安见这样,也来不及委屈了,捂着伤口浅浅笑了两声,问:“他哭得怎么这么大声啊?”
“可不就是说?”傅旻过去,将吱哇乱哭的小号祖宗抱起来,开始抱着在屋里转悠,“你要说他是吃得太饱,但刚下生的时候可没得吃啊,照样好大动静,我那时候可高兴了,心说我们星星,真有劲儿,这哭得,好听极了......”
当时澎湃的父爱,在孩子出生俩时辰不到的时间里,消失殆尽。
“抱来我看看,”陆望安叫傅旻。
傅旻小心地将抱起来就不哭的星星放在陆望安怀里,“喏,仔细耳朵。”
陆望安:“......”
这下,父爱澎湃汹涌的变成了陆望安,他小心得侧过去身子,将小星星仔细地揽进怀里,伸出手指描画着怀里小人小小的五官,“这眉眼像极了你,你的眼睛细长,身居上位则更显威严,是好事儿,幸得未似我一般生的又圆又大,到时候压不住人......鼻子也像你,又高又挺,悬胆一般,好生俊俏,嘴唇倒似我,略厚了些,不是坏事,望他日后宽德、仁厚。”
傅旻无语了。
这就是“饭菜旁人的香、孩子自己的好”吗?
明月这亲爹滤镜实在是厚得有些离谱了,还三言两语地就给描述一个俊生小子出来了?
自己看着,明明是皱巴巴丑猴子一只啊......
也不光自己看着,隔壁他沈大爷看着,也是“啧”了一声。
一切尽在一声“啧”中。
孩他亲姑看了,“呀”了一声。
跟“啧”区别也当真不大了就是。
太后看了没说话,想必是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