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谁能想到最后头藏的正是他章致芳呢。
小皇帝这样的反应也不意外,毕竟他本来胆子就不大,又在这龙椅上被吓唬了好些年,担心外戚专权想要给自己充盈一个平民后宫,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他章致芳既然能拿捏得住京中高门贵女,又如何会拿捏不住小门小户家的姑娘呢?
大凡是人,有欲望就有了弱点,有弱点就完全可以控制。
就此时,陆望安看向底下唯一竖着的右相,颇为和善地倾身问道:“右相可有异议?”
“回禀陛下,”右相不得已,也拖着病腿颇为艰难地跪下,“以微臣拙见,京中贵女不乏才貌双全、品行端正者,若能长伴君侧,亦有裨益。”
这句话是在送人情,他家里没有适龄女孩,但底下人家里可就多了。
陆望安不置可否,轻轻抬手,“众爱卿平身,”又看向群臣,“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禀陛下,”吏部员外郎王修站出来,“微臣以为右相所言极是。”
傅旻也站出来,“陛下,微臣若有个早几年便以才女之名造势的嫡次女,也会以为右相所言极是。”
这话说得可以说是毫不客气。
陆望安坐高处,能看见那些事不关己的大臣掩嘴偷笑,连自己身侧的薛诚,都在努力地压嘴角。
王修如今年过不惑,为人太过莽撞又心极实,若非是业务水平够高,早也被这吃人的官场生吞了,如今虽说此生眼见着仕途到顶,但却不失为一个绝佳的靶子。
就如今日。
“你......傅旻你不要血口喷人。”
被当场戳破小心思,王修按不住性子,当场就吵叫了起来,还开始直呼傅旻的大名,实在失礼。
傅旻才不怕这个,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这张嘴,甜时似蜜、锐时如刀,当年舌战群儒支持小皇帝出京,为远在兴国的老兴王妃祝寿时便在朝中一炮而红,以致到现在大家在口舌之事上对上他都要掂量掂量。
——在座的都是要脸的,吵不赢架还惹一身骚实在有辱斯文。
“有话好好说,哪里就血口喷人了?”傅旻回头,故作震惊模样,“啊?!原来王大人家里竟有适龄女郎么?”
“怎么?”王修彻底压不住性子,“我们家有?你们家就没有了?”
傅旻嘴唇一弯,凤眸微眯,低头看向王修:“本相家中是还有一个嫡亲小妹,不过今年已叫十七岁,超了采选之龄。”
王修道:“也不是没有改生辰、入采选的先例,谁又料得到你傅相心中如何谋划?”
这话一出,章致芳轻轻闭了闭眼:知道王修不顶用,倒没料到如此不顶用。
将更改年纪这种私下的勾当展开了放到朝堂上来说,视天子威严为何物?
也就是小皇帝如今脾气算好,若赶上先帝临朝,这次定然有人遭大殃。
说起来,章致芳就开始怀念先帝,若先帝仍在,哪会有傅旻个混账小子藐视朝纲、大放厥词?
那边傅旻笑意更深,“在下可没有王大人这般胆量,所以才顾忌瓜田李下,不曾建议采选京中秀女。”
陆望安扔了一个饵,傅旻挖了更大一个坑,就他王修看也不看就嘭噔跳了进去。
那些还有旁的心思的大臣登时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开口的不是我。
闹剧到此,差不多就可以收场了。
陆望安起身,“朝中要务繁多,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一道出了门,章致芳看着傅旻,赞了句:“傅相好口才。”
“不比章相好心计。”
将王修推出来扛枪的事儿,不是章致芳直接授意,也定有他掺和,当谁眼盲心瞎呢,傅旻点到即止、没再纠缠,大跨步去了文渊阁。
行至半途,小福子上前一礼,“相爷,陛下有请。”
第10章
“微臣参见陛下——”
由小福子引着进了殿门,傅旻撩袍行了个严谨的叩礼。
“师哥,此地并无外人,这般虚礼可免,”陆望安一般都会下御台扶上一把,只是他身上并不很好,所以此番只是虚虚抬手,又着小福子赐座。
待殿内再无旁人,他问傅旻:“师哥,朕今日应对,可还合宜?”
这是陆望安好些年来养成的习惯了,刚刚登极之时,他心想与其被人拿捏,倒不如乖乖听先生的话,后来那个人变成了拜他先生为座师的傅旻,之后他渐渐也能说了算了,却仍习惯再问一句。
这话一出,傅旻又起身跪了下去,“陛下亲政数载、尧鼓舜木,自可夺朝堂内外大小事宜,立后于江山社稷重要却不紧迫,只看陛下心意。”
“师哥,”陆望安恹恹的,“你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