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转头看见年幼乖巧的陆望安,才拍拍他圆圆的小脑瓜,说:“这两支便留给我们安儿,过后父王再多做些簪子出来,待到我们安儿及元服,便挑一只最合心意的簪上。”
但是簪子没有再变多了,因为此后不久,父王就死于了一场毫无征兆的滑胎。
陆望安念及此,忍不住红了眼眶,“父王,儿此时,过得很好,求父王保佑儿子,保佑星星,也保佑子怀。”
傅旻理完贡品就一直跪在一旁烧元宝,口中念念有词,但旁人听不真切。
不时天晚,带来的纸钱、元宝都已焚尽了,傅旻磕了三个响头,在心里说出了与陆望安一样的话:求岳父、岳母保佑明月与星星。
二人一道下山,陆望安突然回头,“父皇、父王,儿同子怀便先走了。”
傅旻一路忍着没问,扶着陆望安慢慢下山,又过半山腰,陆望安先忍不住了,问:“师哥,你怎么不问问我如何舍得改口了?”
傅旻摇头,“你还不晓得经历多少自我心理斗争才肯如此,若问了,怕你又要难受一遭。”
“没多难受,”陆望安道,“不看僧面看佛面罢了。”
看父王的面子,不舍得如此苛责他钟爱一生的伴侣。
也看师哥的面子:师哥二十岁前足迹未过秦岭,若非奉了那人的诏进京,怕此生只有错过了。
(1)摘自《屈原列传》,有改动。
第62章
僧面佛面......傅旻虽然不是特别确定是说的什么,但也能蒙一个七七八八,见人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便也缄了口。
下山的路较上山要好走些,毕竟修了石阶在山上,过了半山腰都挺久后,陆望安才提出要坐下歇歇。
“累了?”傅旻问。
陆望安擦擦头上的汗,也不遮掩,“嗯,累了。”
“别在这里歇了,”傅旻蹲下身,细细给他揉着小腿肚,“日头往西挪了,这会儿正晒着,要歇也到车上去歇。”
“走不动了呀。”陆望安道,“上山便让你抱了半程,现下是真不舍得让你再抱了,我如今身子沉了许多,压人呢。”
“那怕甚么的?”傅旻松了手,直接打横将人抱了起来,“如今才多少斤两,我保证待到你临盆,都照样轻松抱你起来。”
陆望安笑着惊呼一声,“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想同我一样吗?”傅旻逗他,“待孩子生下来,你养好了身子,我便带着你一起锻炼。”
陆望安缩缩脑袋,“还是算了,要这么厉害做甚么?反正我再厉害也抱不起你来的。”
一席话,惹得傅旻大笑:这人真是,强身健体有何不好,怎么厉害不厉害的唯一指标竟然是能不能抱得动自己呢?
“不练就不练,随你。”
明月在京中之时,除非朝事格外忙,要不然春困秋乏夏打盹,出京之后更是早睡晚起,养的面颊整日红扑扑的,有这样健康的生活习惯,不爱动便就不爱动了。
总归又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傅旻不强求。
倒是陆望安,双臂紧紧箍着他的脖子,一阵阵的长吁短叹,“若是此刻没有怀上星星,那师哥便能背着我了,背着相较抱着,那总是要轻松许多的......”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傅旻时刻留心脚下,便就没接茬。
陆望安似乎也是不在意傅旻到底接不接话,自顾自地往下说:“可是以后有了星星,师哥是不是就不会再背我了啊?”
人就在跟前,不用第二人称,还用上了“师哥”了。
这么明显的送命题傅旻要是不答,那也是白白地夜访青楼、紧急进修了,他清了清嗓子,学陆望安一样说“旁白”:“放心,待到你儿子下生,你师哥照样还是背你。”
“那星星去哪儿?”
傅旻淡淡:“拿个兜装起他来,挂脖子上。”
且不论这“挂脖子上”可行性有多大,光是傅旻这句话便就足够让陆望安心里头乐开花了,想来每对即将迎来下一代的夫妻都难免会遇到这个问题:崽崽之重要自不消赘述,但到底是崽崽重要、还是我重要?
这时候一家之主就得把好了自己嘴上的门闩了,一个不小心可就会踩了大雷。
傅旻近来越发长进,这样难的问答都能化于无形,连他本人都忍不住在心里赞了自己一声“牛逼”。
从山上下来时天还亮着,但时辰倒不早了,等又折腾回了兴王府,晚膳都已备好了。
兴王妃在主桌坐定,等着二人归来。
陆望安走到桌前给兴王妃见礼,抓过温热的布巾擦过手便就拿起来筷子:今日晚膳又全是爱吃的菜,他倒是不饿,但却馋了。
傅旻比他腼腆许多,毕竟白日时他与兴王妃只呆了一餐饭的时间,尚摸不准对方对自个儿的态度,行了礼便就立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