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煊行在驻扎地的小径中,无意间听到了两个同门间的对话,心中莫名浮起了些酸涩与苦闷交织的感觉。
他虽不愿如此,但也着实控制不住地想念。
方暮舟现下仍旧是没有半点讯息传来,而宋煊也不知如此算不算是好消息。
自己已然离开数日,如今妖祟已除了大半,人间的一切仿佛也回归了正轨,只有宋煊心中不知为何寻不到前行的路。
宋煊本希望能够借着清剿妖兽一事,使自己得以稍稍抽离些,为此他几乎不眠不休地驻守,但仍是感知到了茫然与无措。
宋煊不由自嘲轻笑。
这般情形他分明已然料想到了,又为何偏要不自量力地如此呢?
“宋师兄。”
“宋师兄好。”
两个弟子异口同声地端正朝宋煊见了个礼,猛然打断了宋煊的思绪,但宋煊却并没有因此感到不满。
也是这时,宋煊恍然发觉,自己似乎早已停滞住了脚步,呆愣着站在原地不知多久了。
一想到适才自己失神的模样,宋煊干干笑了两声,这才掩饰一般地言语道:“嗯,你二人这是?”
“刚刚巡守结束,正要返回。”稍年长些的弟子率先开了口,面上含着些难以隐藏的疑惑不解的神色。
宋煊本意想要赶忙结束这对话,便只“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但谁料,那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年纪的小弟子却又发了问,“宋师兄过年会回去吗?”
虽知晓只是无心的一问,宋煊却仍是不由得内心惊恸。
“……”沉默许久,宋煊方才强抑着心中的情感,佯装着正常的模样艰难开口,“我哪里都不去了,这几日在此驻守,你们便安心归家即可。”
那小师弟显然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那年长的弟子直接拉走,“多谢师兄,那我们便先行离开了。”
“嗯,”宋煊这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了口气。
……
年夜那晚,宋煊当真如他所言的那般,没有离开驻扎地半步,同他一起的弟子仅仅只有数十人,都是自愿跟随宋煊留驻在此的。
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孩子,该团圆的时候却没有去处。
宋煊早些天去了近处的村镇中提了许多酒,便是要在这大年夜中与其共饮。
不论是心中压抑许久、无处抒发的思念,还是被这节日气氛激起的孤寂,亦或是其他的什么,都随着猛烈醇厚的酒液一同挥发。
这便够了。
第二百四十章 归家
留驻的弟子们自知尚有任务在身,因而就算放纵,也并未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一开始,宋煊以为自己尚且能够控制住自己,也不会醉,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竟难得放纵了一次。
分明喝的并不多、也在宋煊能够承受的范围内,但暖意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时,宋煊当真感知到了脑袋传来的昏沉之感。
而此时,胸口积压了数天未发的情感也被这近似乎灼烧的暖意重新燃起,并很快达至顶峰。
宋煊只觉胸腔快要被撑满了一般,胀痛、沉闷。
再也无法理智的思考,宋煊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也并未提前安排部署,只是学着某人的模样、不惜耗费大量灵力在驻扎地外设下了一道结界,便迎着飘落的霜雪御剑离开。
比以往快了许多的速度,宋煊一个时辰未到,便已到达了潇瑜峰。
经由这凛冽寒风肆虐了一番,宋煊径直来到茗雪居外时,酒其实已然醒了大半。
因而此时,他十分清楚自己这般是想要做什么。
透过门缝,宋煊并未看到院中有人,这才毫无后顾之忧地自正门走了进去。
其实倒不是觉得见到他那两个师兄有什么不好,只是怕说多了徒增感伤罢了。
无论言说他宋煊是自私,还是一意孤行,他也都认了。
宋煊沿着院中被清扫出来的一条小径行至内室门外,只是将那扇门打开一个可恰好供一人进入的小缝,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挤了进去。
果真,不出宋煊所料,方暮舟仍是如同一尊冰冷的寒玉雕塑一般,安静地合着眼,苍白病态的面上根本寻不到半点旁余的神色。
只是这次不同于宋煊离开之时,方暮舟后脑的伤终于是愈合了,便变为了平躺的姿势。
宋煊本想挤出一丝笑意,极尽力气,神色中却也不可避免地带着些苦涩。
“师尊,今日便是年夜了,”这般说着,宋煊缓缓伸出了两个手指,极为轻柔地将半掩着方暮舟的面的被褥向下扯开了些。
从始至终,宋煊都不愿将目光移开半分。
“师尊是在怪我没有时刻陪同在侧,才不愿醒来吗?毕竟,今日是团圆之日啊,”宋煊的手指无意识地不住摩梭着方暮舟的面颊,顿了片刻才又继续道:“不过,妖祟尚未除尽,管辖地总是要有人看顾的。”